天罰的警告。
據說許多進入這座城市的詭異生物都收到過。
但這種直接要求見面的,資料上并未提及。
彼得伸過腦袋看了看,疑惑地說道:“連個地址都沒有,就給了個時間,這個叫天罰的的家伙也太沒誠意了,大哥,會不會是陷阱?”
“有可能。”
江城把信件收好,平靜向旅社走去。
爐瓦城旅社的生物總體實力偏低,低于瓦力城與奧德市。
各種奇奇怪怪的生物坐在大廳里,有的在接取任務,有的還盯著大屏幕,沒有做出選擇。
江城走入大廳,偶有幾個目光從他身上掠過,但很快就移開了。
許多人只當他是新人,并未說什么。
這或許是許多城市旅社的通病,平日里都熱熱鬧鬧的,一旦有新人來了,碰上帶新人的問題,就立即變得冷清,沒一個愿意帶新人的。
不是每個城市的旅社都有一個龍濤這樣的人。
洪老頭見到江城,依舊一臉熱情,笑道:“我收到消息了,沒想到你來這里第一天就能碰上那家伙,怎么樣,那家伙給你寄威脅信了嗎?”
“嗯,寄了。”江城點頭。
洪老頭顯然不知道天罰直接要求江城見面,他笑道:“不用太在意,只是些警告的話,你這兩天低調一點,那家伙自然不會注意你。”
“明白。”
“對了,你的那些朋友都回來了,現在在二樓前幾個房間休息。”
“好,這兩天有勞了。”
“應該的,別這么客氣!”
簡單聊了幾句后,江城離開大廳,從側面的陰暗樓梯走上二樓。
百里踏月正在等他。
不出所料,這個家伙撲了個空。
這座城市的工廠分部已經沒人了,就連機械設備都帶走了一大半,實在無法在短時間內帶走的設備則被挨個砸爛了,沒有留下任何可追尋的痕跡。
“姐夫我在獵人學院學過追蹤的課程,通過各種蛛絲馬跡,找了很久,推測出他們可能去的幾個地方,但都沒找到,這些家伙實在狡猾……”
百里踏月簡單說了說這一天他的行動與發現。
簡單來說,一無所獲。
他并不氣餒,準備明天再繼續找找。
“注意安全。”江城提醒道。
“放心,姐夫我可是獵人學院三年級最強的戰斗力,就這么個小城市的工廠分部,還奈何不了我!”
江城沒有說太多,轉身去尋找其余人了。
李奇跡還在本地教會,尚未歸來。
崔悲與大果凍他們今天逛了一整天,還收到了一個本地研究院的邀請。
“江兄弟,這里有個叫羊羊研究院的,里面特別好玩,他們的院長是一頭會說話的羊,今天跟隱形狗用羊言狗語切磋了很久……”
“對了,我們還碰到一個叫楊河的家伙,他是今天下午才回到爐瓦城的。”陶范補充道:“學弟,那家伙說他跟你在一座與世隔絕的島嶼上共同戰斗過,還給我們看了他的日記。”
“哦?日記里怎么寫的?”
“日記里寫著,你們兩個在一座高山上,遇見了強大的禁忌生物,他正面抵抗了幾分鐘,最終不敵,重傷落敗,差點英勇戰死,最終你出面與那個生物談判……”
“嗯,記載得相差無幾。”
江城沒有揭穿,隨口應付了一句。
昨天凌晨,人魚島進行轉移的時候,島上的楊河也跟著下來了。
他膽子很小,不敢一個人穿越灰霧,在奧德市黑市雇傭了幾個保鏢后才敢出發,所以抵達爐瓦城的時間較晚。
按照時間來算,江城一行人在灰霧里前進了六七個小時后,楊河的隊伍才出發。
崔悲問道:“江兄弟,你的事辦完了嗎?”
“可能還需要一兩天,你們這兩天繼續休息吧。”江城答道。
“需不需要幫助?”
“可以留意一下,旅社附近可能會出現奇怪的人,也可能會有人跟蹤你們。”
“好。”
還在教會的李奇跡也給江城發了條消息。
并非他不想回來,而是他的松鼠不想回來。
在這座城市的教會里,有一個普通成員,養了一只毛茸茸的雌性紫松鼠。
灰松鼠一見到那只紫松鼠就走不動路了,或許是體內某些激素的影響,它的春天提前到來。
江城回了個消息,告訴他盡早解決。
就這樣,一夜過去。
12月19日,凌晨5點50分。
江城坐在自己的房間窗邊,一直沒睡。
窗外夜色朦朧,燈光昏暗。
“滴答……”
下雨了。
冰涼的雨絲打在窗戶上,為窗外的世界蒙上一層細密的薄紗。
這樣一個細雨纏綿的凌晨,居然能看見模糊的月亮。
瑩白月光透過云層與灰霧的阻隔,與城市的燈相互交融,無聲無息填滿了每一個角落。
偶有幾輛小車從窗外的街上駛過,去往不知名的遠方。
過了幾分鐘,江城等的人終于來了。
在昏暗的長街上,一個戴著面具的人影緩緩出現,一襲黑色大衣,靜靜站在街燈之下。
江城推開窗戶。
整個世界的雨聲頓時變大,淅淅瀝瀝的。
一滴滴雨水伴隨晚風,從蒼穹落下,有節奏地敲打在人世間。
他從二樓一躍而下,不需要翻滾卸力,穩穩落在堅硬的水泥地面上。
遠處,戴著面具的天罰距離他尚未百米遠。
天罰緩緩轉身,在漫天細雨中,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江城沒有出聲,神色平淡,靜靜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最終停在一個老舊的公交站臺前。
這個站臺距離旅社并不遠。
此時時間來到了凌晨六點十分。
兩人靜靜站在公交站臺前,誰都沒說話,像是兩只黑夜中的幽靈。
又過了幾分鐘,遠方的街道上忽然多了些聲音。
那是一輛搖搖晃晃的老舊公交車。
它渾身破舊,兩側貼著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廣告,后視鏡少了一只,四個輪胎癟得像是泄了氣的河豚,就連前擋風玻璃都是碎的。
就是這樣一輛早該退休的公交車,慢悠悠來到了站臺之前。
“嘎吱……”
金屬車門打開。
里面很空曠,除了一個同樣老得該退休的司機,別無他人。
天罰很平靜,一言不發,緩緩上車。
江城跟在他身后。
于是,這輛車有了兩個乘客。
泛黃的車玻璃被染上細密雨水,讓車窗外的世界變得朦朧。
天罰揭下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女性面容。
“你很不錯,我們可以合作。”
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
很普通的聲音,沒有故作沙啞或陰沉。
江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這個議事的地方倒是有意思,為什么是公交車?”
“能讓我想起一些往事。”她同樣沒有正面回答。
“你丈夫與孩子是在詭異生物制造的公交車爆炸中喪生的?”
“太聰明不好。”
“只是猜測。”江城拿到了些許主動權,“凌晨的第一班車,安靜無人,倒也不失為一個談事的好地點。”
天罰忽然提醒了一句:“戴上你的偽裝吧,有人來了。”
江城沒有感覺到任何其余生物的氣息,或許是太遠了。
看來資料上記載的不假,他身旁坐著的這個中年女人,或許能清晰知道整個城市里所有生物的一舉一動。
雖然不太清楚天罰的意思,但江城依舊取出了一個老頭的偽裝。
這是當初李千為他制作的五個面具之一,戴上后,普通人根本看不出破綻。
就這樣,江城的外貌成了個普通老頭。
天罰也戴上了她的面具。
這張面具以黑色為主,外觀硬朗,極為深邃,讓人很難相信面具之下竟然是一位女性。
公交車緩緩停在第二個站臺。
一個身著紅衣的小男孩安靜上車,從衣兜里掏出兩張紙幣,投幣后緩緩走到江城后面的位置坐下。
他的出現,打斷了江城與天罰的交流。
但兩人并未離開,準確來說,是天罰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換一個談事的地點。
在上車后不久,小男孩主動表明了身份。
“江城,
我是旅社的人,今天剛從城外灰霧區域回來,洪老頭讓我給你傳遞個消息,旅社高層給的答案來了。”
這個小男孩,竟然是爐瓦城旅社唯一的高級詭異生物。
他已經四十多歲了,之所以這副模樣,是不小心在灰霧區域吸收了某個返老還童的詭異物品,童年再來一遍。
洪老頭接到消息后就上樓來找江城,結果剛好透過窗戶看到,江城與天罰兩人遠去的背影。
他覺得天罰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不愿意見這家伙,于是就委托這位前來。
小男孩說道:“旅社不會主動與工廠為敵,我想這點你應該有心理準備。”
“嗯。”江城點頭。
“但旅社高層承諾,你可以盡管摧毀那些工廠的分部或者是基地,所有救助下來的孩子或者類似人魚村的村民,都可以交給旅社,記住……所有行動,都要以你個人的名義。”
“好。”
旅社高層這次還算是有擔當,愿意為江城解決后顧之憂。
江城可以盡情破壞,不需要擔心那些救下來的孩子去向。
小男孩接著說道:“兩位盡管談事吧,我什么都不會透露,下一站就會下車。”
“嗯。”
這一次點頭回應的是天罰。
聽到是個女子的聲音,小男孩愣了愣。
他一直以為,這個主宰了爐瓦城十多年,壓得所有詭異生物都喘不過氣的傳奇生物,應該是個魁梧壯碩的男子。
以前他也與天罰打過照面,但那時候天罰的聲音都被變聲器處理過,沙啞且低沉。
幾分鐘后,公交車抵達了第三站。
還不到凌晨六點半,竟然又有新的乘客上車了。
小男孩本來準備下車,但見到這新的兩個乘客后,稚嫩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
“教會的人……”
這是兩個身著執事黑袍的老頭。
爐瓦城教會僅有的兩位執事竟然來了,準確地找到了江城的位置。
這座城市真就是個大型養老院,旅社與教會的領導人,都是過百歲的老頭子。
這兩個老頭須發皆白,看上去和藹慈祥,像是鄰家老爺爺。
他倆一個叫張一,一個叫張二,是一對兄弟。
兩人走到公交車后方,坐在江城過道對面的兩個座椅上。
張一低聲說道:“江城大人,麻煩你把那只松鼠帶回去吧,教堂已經快被它拆了。”
江城皺眉問道:“就為了這事?還用得著你們兩個執事跑一趟?”
“是啊。”張二應和道:“這算得上是這些年來,爐瓦城教會發生的唯一一件大事了。”
兩個百歲老頭苦不堪言,為江城講述了這一天發生的事。
那只灰松鼠的春天提前到來,極為亢奮,在整個教堂里上躥下跳,追逐那只紫松鼠。
它時而撞碎幾扇玻璃,時而撞斷一根柱子,胃口還很好,啃壞了許多價值連城的寶貝,連教堂前面掛著的那副“機械與血肉之古神繪卷”都被他吞了。
身為主人的李奇跡不但不制止,反而在一旁出謀劃策,為它提供了許多追女孩的歪招。
聽完后,江城說道:“沒事,等我們走后,你們可以給瓦力城教會寫信,向他們要回損失。”
“他們會賠償嗎?”張二不太確定,畢竟教會是個什么組織,大家都心知肚明。
“以我的名義去要。”
“那就好,多謝江城大人。”
正說著,公交車又一次靠站停下。
第四站到了。
天色依舊昏暗,細雨不斷。
“咳……咳咳……”
一個不停咳嗽的中年人上了車,他面色蒼白,咳得十分用力,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
在他身后,跟著兩個身體有問題的年輕人。
其中一個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另一個拄著拐杖,走路一瘸一拐。
三個詭異生物,他們并未掩飾氣息。
上車之后,那個中年人緩緩走過將江城身側,坐在他右后方的位置。
那兩個身體有問題的年輕人并未跟上,在前面隨便找了個座椅坐下。
這一站,小男孩與兩個教會的老頭都沒有下車。
他們都很聰明,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了。
公交車再度啟程。
那個中年人壓低了聲音,緩緩問道:“江城?你……咳咳……你是否殺了我們老大……咳……影子殺手……”
他極力忍著咳嗽,問出了一句還算完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