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鄴通過工業機械部提供的企業目錄名單中，在粵省找到了幾十個有生產制冷壓縮機的單位。
有幾個耳熟名詳的名字，像格力、美的，容聲，科龍等都在當中。
姜大鄴如果拿著CO2制冷壓縮機的專利去找他們要股權，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頂多給個百把萬打發走。
他也不是那么大氣的人，沒有發言權的股份，就算是拿到手上也很憋屈。
在名錄上找了幾分鐘，還真的被他找到幾個不知名的企業。
最關鍵的是，這其中一家企業還在他的老家所在的縣城中。
姜大鄴回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這家企業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根本就沒有任何記憶。
估計差不多快倒閉了。
不過，這才是他想要的企業。
只要他資金，技術已到位，瞬間就可以起死回生。
想到就做。
他拿起手機，直接撥打了這家企業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通的電話已欠費，請……”
“臥槽，居然困難到這種程度。”
姜大鄴也是無語了。
但他沒死心，接著撥打了縣長的電話。
這是上次他回去辦證，那個縣長秘書硬塞給他的。
“喂，您好，我是姜大鄴。”
“聽一個朋友說，你們那個華城制冷壓縮機廠要引進外資，我準備打算去看一看，請問一下，有沒有時間安排？”
電話那一頭的胡縣長，一聽有人來投資，頓時精神百倍。
好多年了，都沒聽過“投資”這個單詞了。
說起來都是心酸啊。
同樣在一個粵省，因為地勢的原因不好，交通不方便，他們這里是越來越窮，越來越落后。
不管是投資，還是人才，全部被泛珠三角那邊的城市吸引過去了。
導致這里為數不多的生產企業生存越來越困難，更不用去提研發和改革了。
反正不管怎么變，最終下場要不就是被人收購，要么就是倒閉關門。
華城就算是有華人來投資，大多都是扶貧性質的，而且還多是農業方面的。
現在猛然一聽到“引進外資”這幾個字，頓時有一種淚流滿面的沖動。
“全國特困縣”掛了十多年了，越發展越窮，簡直就是一個恥辱。
“是，是，我們這里的壓縮機廠確實需要引進外資。”
“您打算什么時候過來？我們會全力以赴的保證您的安全。”
姜大鄴聽到電話那頭略顯激動的聲音，有些莫名的心酸。
“我明天下午兩點會準時到達！”
掛了電話后，他又感覺自己似乎有些沖動了。
那里的條件，估計……
“算了，老子還不信了，有這么高端的技術，有這么多資金，如果這都還扶不起，那就認命吧。”
姜大鄴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一個不合格的商人，不夠理智，太過情懷了。
他沒有在第二天走，而是當天就出發了。
他就是想到現場看一看，那邊的真實狀況。
來到華城縣己經是下午一點了。
華城壓縮機廠也很好找，問了一個路人后，他就找到了目標。
把車停車離廠房百來米的地方，他徒步走了過去。
廠房四周都圍了紅磚墻，貼了許多老舊的宣傳標語和圖畫，可能因為時間太過久遠，很多都是殘缺不全的。
銹跡斑駁的鐵桿大門，加上旁邊那孤零零的大榕樹，顯得很是滄桑。
牌牑稀拉拉掛了幾個字。
周邊就只有一個小雜貨鋪，其它店鋪要么關門，要么就養著些雞鴨。
廠區外，除了幾個老頭，老太婆和幾個小娃，基本上很難看見其他人了。
從這幾個老頭身上，他也套出了一些信息。
這個廠以前是軍工廠，主要生產一些槍械的配件，80年就開始轉型民用壓縮機生產，也是加工配件，一直以來都不溫不火。
最近幾年，因為缺少訂單，基本上都處于停產狀態。
姜大鄴看了一下手表，正準備上車去縣政府，工廠大門被打開了。
從里面開出了一輛比較破舊的吉普車。
他也沒多大在意，繼續走他的路，但那破車經過身邊的時候，突然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姜大鄴很詫異的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這輛車都差點散架了。
“有沒有搞錯？”
他敢保證這輛車剛剛行駛的速度絕對不超過20碼，一個剎車，車身車了居然抖動的如此厲害。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車里就下來兩個人，一個就是他上次見過的那個縣長秘書，另外一個是50多歲的中年男子。
“請問是姜大鄴，姜先生嗎？”
帶著黑框眼鏡的縣長秘書，下來后就很有禮貌的問了一句。
姜大鄴也很有禮貌，回了一句。
“嘿嘿……，好久不見啊！何秘書。”
何秘書趕緊走上前去，雙手握住了姜大鄴，開始了噓寒問暖。
然后他又把邊上的中年男子，介紹給姜大鄴認識。
這是華誠制冷壓縮機廠的廠長，名字叫李世林。
何秘書把雙方都互相介紹了一下，然后又問道。
“姜先生，您不是說明天過來嗎？”
何秘書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覺得有些尷尬。
本來剛才還和廠長討論，怎樣把周邊的環境弄一下，做好迎接貴賓考察的準備……
結果，正主悄然無聲的已經到了門口。
姜大鄴也不想耽誤太多時間，直接要求進廠考察。
何秘書和廠長李世林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很無奈的點頭同意了。
進入廠房，姜大鄴發現這里的機器設備都被一層塑料薄膜包裹住了。
透過那層薄膜，他隱約能看到機器上的油漬，這說明他們還是做了一些保養，盡管很久沒有開工了。
東西擺放的還算整齊，廠房很落魄，大概也是六七十年代建成的。
地面上和薄膜上的灰塵很厚，估摸著至少有一兩年沒有重新開啟過了。
姜大鄴一邊考察，一邊詢問旁邊的李世林，他需要了解更多的情況。
廠里面基本上已經處于半倒閉狀態，100多個的工人的工資差不多有兩年沒發放了。
有一半的人都去了珠三角，其余那些年紀比較大的或是不想出去打工的，要么就回家務農，要么就在社會上擺攤做做小生意。
廠里的機器大多數是80年代的，基本上都還能夠使用。
……
華城制冷壓縮機廠當下的情形，基本上代表了國內大多數中小企業的困境。
沿海城市，特別是那些比鄰特區的地方，民營企業扎堆，輕工業發展的都比較好。
內陸城市，由于產品的更新換代跟不上，銷路起不來，產品積壓倉庫占用大量資金，工資待遇一年不如一年，大量人才流失嚴重…
總之，中小企業的發展已經陷入了死胡同，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除非有大量資金注入，大好政策引導，否則，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條。
整個廠區并不大，也就50多畝地，很多地方都是空閑的。
逛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也沒啥好看的了。
期間，華城縣縣長和廠里面的幾位比較老的技工師傅都到齊了。
姜大鄴從車上把打印好的資料拿給幾個技術師傅參詳，讓他們發表下意見。
下午四點，縣政府，議會大廳。
縣政府幾個領導班子，壓縮機廠的廠長和幾位技術骨干都到齊了。
“說吧！說一下，你們幾個的意見？”
胡縣長率先開口詢問道。
一個年紀大約有60歲的老人站了起來，準備開始發言。
胡縣長打斷他，讓他坐下說話。
“各位領導，我們把姜先生提供的資料大概的整理了一下，然后又聯系了在順德和羊城的幾個工友，相互確認后，一致認定，這絕對是世界最先進的一款制冷壓縮機。”
會議上的眾人，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何秘書很急切的問道。
“那我們可不可以制造出來？”
老人緩緩的搖了搖頭
“整臺機器，基本上都要用不銹鋼打造，我們缺少這個設備。”
“另外里面的核心部件，離心機，恐怕連國內都很難制造出來。”
老人低頭想了想，繼續說道。
“國內就算是能造出來，機器性能和使用壽命都很難保證。”
眾人一聽，都有一些垂頭喪氣。
李世林有些不甘心，再一次問道。
“老林，你不是有老同學在機械部嗎？你問了他們沒有？”
老人苦笑著搖搖頭，給了一個很無奈的手勢。
“沒錢啊！”
縣長趕緊給何秘書一個眼神，讓他去處理。
何秘書趕緊領著老人，帶上資料去秘書辦公室。
廠里面連工資都發不下去了，哪里還有錢去打傳真。
“這一次我看姜大鄴先生來，還是很有誠意的，這么先進的圖紙也拿過來了，我們不能讓人家就這樣走了。”
“大家有什么想法？就盡管說出來，暢所欲言嘛。”
胡縣長看了下時間，準備開始討論正題。
李世林第一個發言。
“各位領導，我們廠已經這個樣子了，就算是白送給他，也問題不大，只要能給我們解決生計問題，啥都好說。”
廠里面的破銅爛鐵，能值多少錢？
只要能給口飯吃，怎么樣都好。
“另外，我希望縣里面，能幫我們解決原材料問題，反正縣鋼廠都快維持不下去了，還不如干脆一起打包送給他算了。”
李世林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什么話都敢往外說。
胡縣長有些皺眉頭，這也太不像話了，他試探著問。
“你們那個廠和鋼鐵廠，能不能值50萬美元？”
這回所有人，都驚奇的轉頭看著他。
縣長大人，您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就那么些破銅爛鐵您居然敢要上五六百萬。
華城的海外華人數量在國內也能算是排在前列，經常有人寄美元回來，這些美元在私底下交易，基本上都可以1：11兌換出去。
這個時代，土地是不值錢的，特別是交通不便的內地。
姜大鄴穿越之前，華城除了城區以外，土地都沒有太多的提升價值。
與會眾人，現在根本就沒有心思考慮去賺姜大鄴的錢，都在算計著怎么把這個大財主留下來。
在后世，很多人可能都聽過某某地方政府被騙了多少錢等新聞。
那時候的地方政府，的的確確想為民做些好事，寧愿貼錢招商引資，為的就是擴大民眾就業。
那些無良的商人，就趁此坑蒙拐騙，很多人都因此而發財。
其實，政府也是很無辜的，想做好事卻還要被人罵。
至于孰是孰非，站的角度不一樣，是非曲直就不那么好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