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嘩啦!
女尸用頭撞破了玻璃,以一個怪異的姿勢翻了進來,手腳緊貼在天花板上,頭往后仰著,辮子掃過肖恩臉頰。
“亡骸!”肖恩腦海中探秘者手冊翻動,停留在一頁:亡骸,死亡后失魂的尸體,受到詛咒或者操控會行動起來,非常危險。
依然會感到驚駭,但肖恩對于危險已有了心理準備,所以不至于嚇到不知所措。
亡骸翻身而下,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般落在地上,手腳麻利地爬了過來。
由于驚恐的情緒,肖恩的手腳有些微微顫抖,但他畢竟反復進行過訓練,雖然比平穩時要稍微慢一些,還是順利掏出圣水瓶砸了過去。
玻璃瓶碎裂在亡骸身上,圣水灼燒出陣陣白煙,發出一股濃烈的酸臭。
趁著亡骸哀嚎著退卻,肖恩抽出圣紋匕首——亡骸的弱點在大腦或者心臟!
他沖上一步,匕首插入亡骸的眼窩,圣紋的驅邪效果發揮作用,對方一邊后退一邊發出沙啞的慘叫。
肖恩想抽出匕首再次攻擊,亡骸蒼白冰涼的手握住了刃,即使被圣紋燒灼出煙霧也不松手。
亡骸的另一只手一揮,肖恩感到一股惡毒之意,泛著銹色的利爪乍現在空氣中,劃破他的手臂,讓他踉蹌幾步。
怨念濃郁的攻擊具有“惡毒”特性,會對生物造成額外的痛苦,并且會造成侵害精神的怨念感染。
肖恩失去了匕首。亡骸臉頰上是劃開的豁口,此時如同帶著兇狠的嘲笑,從眼窩中抽出了那根圣紋匕首,拋在了身后。
惡毒爪擊造成的傷痕并不深,但是灼痛和惡意從傷口蔓延,肖恩已經有些脫力。
“媽的,感覺像是中毒了一樣……
“由于死前有巨大怨念,這個亡骸太過強大,恐怕只有Queen級的探秘者才有可能戰勝她……
亡骸一邊朝肖恩爬過來,一邊張開被劃開的大嘴,露出所有的牙齒,那景象讓肖恩不寒而栗……
肖恩有些頭暈眼花的時候,房門被撞開了。
納雅一邊大聲用南德爾洲某種古代語言念著什么,一邊氣勢洶洶地走向亡骸。
亡骸竟然顯出懼怕,瑟縮著往后退去。
它周圍的空氣浮現出幾只黑色的、纏著裹尸布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它的四肢。
“肖恩先生!”怨念奔涌中,納雅說道,“把它的心臟剜出來!”
肖恩意識到這是活下去的唯一機會,撐著有些虛弱的身子拿回了匕首。
他用力向亡骸的胸口刺去,匕首卻被肋骨擋住了。
黑色的手正在變淡,納雅在后面全力維持著:“不是這樣,從肋骨最下方拉一道口子,伸手進去掏!”
肖恩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了納雅一眼。后者轉頭對著門口怒吼:“里昂你給我把頭縮回去不許看!”
肖恩看到門口有個小腦袋縮了回去。
雖然從亡骸的體內掏出心臟這件事肖恩萬分不愿意,但是比起死在這里,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做。
用匕首在亡骸左胸肋骨下端切開口子,亡骸一邊用烏鴉一般的嗓音咒罵,一邊啐出惡臭的液體。
“要成為探秘者,這是必經之路。”肖恩麻著膽子,將手從切口塞了進去。
濕軟,黏膩,冰涼,還伴隨著一股惡臭。
肖恩覺得自己快喪失理智的時候,手接觸到一個不斷顫抖的東西。
像是一個被凍到不斷發抖的幼獸。肖恩攥緊了它,抽了出來。
一個灰白的,已經有些腐壞的心臟,在空氣中顫抖了一陣,然后硬化,崩碎成了灰燼……
亡骸也停止了掙扎,隨著心臟一同化成灰燼,只留下一副小小的骨架。
“里昂,你守在外面不要進來!”納雅一邊喘著氣,一邊關上了門。
她扛著肖恩到了浴室,一邊念叨著祈禱的語句,一邊用清水反復沖洗著手臂上的傷口。
嘩啦啦的水聲中,肖恩說道:“加西亞太太,你怎么……?”
“待會再說,”納雅的表情很嚴肅,“這種傷口不及時沖洗可能會死的。”
肖恩倒是不太擔心,他能感覺到那些惡毒怨念已經停止了侵蝕。
回到房間,扶著肖恩坐在了沙發上,納雅幫肖恩包扎了一下傷口,他感覺好多了:“加西亞太太,你是一名探秘者?”
很明顯,那些纏著裹尸布的黑手是納雅召喚出來的,所以肖恩有這樣的猜測。
納雅太太走到了亡骸的遺骨旁:“不,我只是個洗衣工罷了。
“在我們墨德爾老家,我的祖母和媽媽,都信仰死神阿肯,她們是亡靈節上的女薩滿。
“我也算半個女薩滿,所以懂得一些亡靈知識。我后來雖然離開了村子,但是還能背出薩滿經文的內容。
“而死神阿肯,是最能克制游蕩死者的神……”
她一邊講述著,一邊觀察著地上的遺骨:“肖恩先生,你得來看看這個。”
肖恩站起身,看向納雅指著的亡骸頭骨。那個灰白頭骨的額頭上,有一個新月形的刻痕。
“這是什么?”肖恩本能地皺起眉頭。
“據我所知,新月是女巫的標記。你剛剛被一個女巫的亡骸襲擊了。”納雅緊緊捏著隨身佩戴的附身符,“肖恩先生,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但是你的處境很不妙!
“我建議你,最好是到附近的教會尋找庇護——選擇一個‘神’成為祂的信徒。有了信仰證之后,不僅能得到神的保護,也會減少很多麻煩。”
肖恩在來紐國之前就知道,紐國民眾70%以上都是救世教的信徒。救世教內分了幾個不同的“神”,選擇一個信仰,就能獲得“信仰證”,也能確切地獲得一些增益。
“信仰證”是應對戒律所檢查的重要個人證件,有這個證在身上,在紐國生活會方便很多。
因為肖恩之前并不知道自己這趟旅程會持續多久,所以之前并沒有選擇信仰的打算。
但加西亞太太建議之后,肖恩也開始考慮了起來。畢竟,救世教的信仰,確實能起到一定驅邪作用。
比如說,肖恩如果佩戴了一個代表圣父基恩的菱形架,剛剛的亡骸也不會那么輕松就能傷害到他。
加西亞雙手合十,有些拘謹地說道:“肖恩先生,我有個忙需要你幫……”
剛剛納雅救了自己,肖恩必然不會拒絕:“您說吧,太太。”
“您是萊昂人,可能不太了解紐蘭德爾的法律……
“紐蘭德爾雖然是神憲制國家,但即使不信仰救世教的主也是可以生活下去的。
“除了選擇信仰救世教之外,民眾也可以選擇信仰一些合法的小眾神。
“不過,有些信仰是被禁止的,比如死神阿肯。如果讓教化官們知道,我曾經是死神阿肯的女薩滿,而且到現在還在繼續信仰這個‘拋棄了人類的神’,我恐怕會被神廷驅除出境……”
驅逐,意味著跟里昂的分別。肖恩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放心吧太太,今天的事我會保密的。”
納雅的眼神中流露出感激。
肖恩問道:“您剛剛說,拋棄了人類的神是什么意思?”
納雅:“那些傳統神都日漸衰微,只有救世教的圣父基恩,顯露了神跡。
“我無意去質疑救世教的教義——可是,他們說除了救世教的神外,其余的傳統神都已經拋棄了人,我無法同意這種觀點。阿肯還在我們的傳承里!只有人會背棄祂,祂是不會離開的!
“總之……我不是對救世教不敬,只是我有自己的堅持。”
肖恩明白了,用力點了點頭:“在紐蘭德爾,您在信仰上有自己的想法,這是很有勇氣的事——我會替您保守秘密的……”
肖恩打算報警,納雅和里昂在這里,事情會變得難以解釋,于是肖恩讓她們離開了。
——
肖恩給當日負責工廠女尸案現場的林克警官去了電話,大概說明了自己被亡骸襲擊的事情之后,在房間里,他又獨自陷入了沉思。
他端詳著那顆有著“女巫之月”的骷髏:“這具尸體是個女巫,那么必然就不是艾莉雅了。
“由此可知,艾莉雅確實去了比爾的宴會。不過,帶他去的那個人,沒有想到艾莉雅會被拍下照片,于是他動用了一種強大的力量,扭曲了事實和周圍人士的記憶,讓照片上的艾莉雅消失,讓拍攝照片的人忘記他們的存在。
“但是,這種力量只能影響‘當天的與會者’以及‘與照片相關的人’,所以對我和黛西小姐沒有被影響。
“如此看來,這種力量也不過影響了十幾個人、改變了一些照片,并不是一種可以完全扭曲世界線的力量……
“之前我認為,這是神跡;如果只是這種規模的篡改,強大的人也可以辦到!
“起碼還不是跟‘神’對抗的局面……”肖恩輕輕地嘆了口氣。
在思考的時候,他的視線沒有離開手中的頭骨。他忽然發現,骷髏額頭那個新月的刻痕,流溢著血紅的光彩。
“這是?”肖恩睜大眼睛。
那抹紅光閃入肖恩瞳孔中,映入了他的靈魂。
靈魂之中,燭臺形的符號發生了改變。
那抹紅光化為了一個小巧的“女巫之月”,勾勒在了符號延伸出的一個“燭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