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非常欣賞月光的猜想,但肖恩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這個猜想異常大膽,但是卻有幾個不合理的地方。
一來,想要更換地毯,肯定需要車組乘員的配合。
但依肖恩的觀察,列車長和列車員兩人的狀態絕不是表演出來的。
這種判斷來自于記者的眼力,以及靈魂體量帶來的直覺。
其次……
“咱們可是Queen級探秘者。”肖恩提醒道。
月光似乎明白了什么,苦笑了一下,似乎暫時放棄了剛剛那番猜想——
畢竟,想要利用探秘者偽裝自己的犯罪,普通人更可能選擇經驗不足的Jack級。
而遇到三個Queen級的組合,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狡猾的狐貍可能會選擇騙取烏鴉嘴里的肉,但是遇到獅群的話……
它們更可能會敬而遠之。
“非常遺憾,獨奏者。”肖恩鼓勵地點點頭,“我很喜歡你剛剛的猜想,基于現實又敢于想象。
“不過,看來我們還是不能排除這是一次神秘事件了。”
一圈討論下來,調查還是回到了原點。
小隊一致同意,接下來嘗試一下尋找消失事件的目擊者。
為了不引起恐慌,沿著列車詢問旅客的工作,交給了杰瑞和另外兩個列車員。
等到他們排除了所有高級車廂的乘客,來到普通車廂開始詢問的時候,北地特快緩慢地停下了。
窗外暴雪依舊,幾乎只能看見紛紛揚揚的大片雪花。
為了躲避暴雪可能造成的雪崩掩埋,北地特快這個鋼鐵巨獸,停在了隧道之前。
明晃晃的車頭燈照亮黑漆漆的隧道,讓人不禁想象那隧洞到底通向何方。
值得慶幸的是,這蹲伏在雪夜之中的、軀體綿長的巨獸,它的動力核心有著足量的煤炭,能夠為整節列車提供足夠的熱能和電力……
不過,基于某些原因,更靠近車頭的高級車廂中,暖氣充足,乘客們甚至能脫下大衣。
而被兩列餐車分隔的另外一邊,普通車廂中,越靠近尾部,窗外侵入的寒氣就越重。
人們即使坐在列車中,也不得不裹緊了自己的大衣。
在這無奈又令人煩躁的等待中,列車員在第八車廂,找到了一位神色有些異常的乘客。
這名乘客被列車員禮貌地請到了兩列餐車外的連接走廊——這里被列車員看守著,不得進入,通向普通餐車的門也被布遮擋住了,暫時充當探秘者們的辦案處。
進入這段走廊之后,這名乘客看見四副面具看向自己……
四名探秘者!
他先是感覺到了一陣驚慌,進而忽然意識到,眼前四人是為了解決他所看到的詭異情形的,不由得又產生了一種傾訴的欲望……
“不要慌。”肖恩的聲音平靜,“列車員跟我說,你之前在這里……”肖恩指了指地面,“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景象。”
男人瘦瘦的,有一頭褐色頭發,格子西裝洗得有點舊了。
看到詭異景象之后的他,秉持著不聲張的理念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讓那驚心動魄的景象煎熬著自己的心神……
沒想到此刻竟然可以跟專業人士吐露,他連連點頭,聲音顫抖地說道:“我看到餐車里一黑,再亮起的時候,車里的人就消失了!”
肖恩皺起了眉頭:“不要急,慢慢說——你是怎么看到的,看到了什么……”
男人吞了吞口水,開始了巨細靡遺的回憶。
“大約半個小時前,我在餐車吃過了飯……”他指向的是身后的普通餐車,而不是此時面對著的空空蕩蕩的高級餐車。
“我覺得車廂里有點熱,于是走到了這個走廊抽煙……”
肖恩微微點頭,鼓勵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我抽煙的時候,聽到高級車廂里的乘客們開始唱起歌來。”
“唱歌?”月光確認似地問道,“他們開始唱歌了?唱的什么歌?”
男人又吞了吞口水,眼神里都是恐慌的神色,嘴唇顫抖地說道:“他們唱的是……
“《友誼天長地久》。”
《友誼天長地久》?
肖恩狐疑地皺起了眉頭。
非常經典的曲子。歡快的人們總會合唱起這首歌。
“然后呢?”
“然后……”男人的眼神,直視著空蕩的餐車方向,開始放空,“我看到了很多笑臉,先生小姐,都在笑著。
“他們端著酒,拿著煙,好不快活的樣子……”
“我也被他們的情緒感染了,也在輕輕哼著那首歌。
“然后,我看到餐車突然黑了下來。”
“黑了下來?”肖恩與月光對視了一眼。
列車員杰瑞似乎已經習慣了詭異的氛圍,他舉起手說道:“之前發生了兩秒鐘的停電……
“是電力系統的老問題……”
杰瑞如此說起,肖恩也忽然想了起來——晚飯后在包廂休息的時候,燈光確實黑了兩秒。
但時間太短了,他根本沒在意。
“然后呢,黑下來發生了什么?”
“黑暗來得很快。”男人不敢再直視餐車了,求助似地望向了肖恩,“我開始還以為,那些先生小姐都被突然的黑暗嚇到了,所以歌聲突然停下了。
“然后,等到燈再亮起的時候……
“餐車里就空了。
“空了……一個人也沒有。”
男人說到這里,可怕的沉默開始在走廊里彌漫。
“我不敢相信,就透過窗戶,湊近,睜大眼睛去看。”男人口干似地半張著嘴,“真的……
“都消失了。”
列車員們,臉色變得慘白。
由于回憶目擊經過,男人的靈魂受到了沖擊,心跳開始變得微弱。
他眼神渙散,踉踉蹌蹌,似乎就快要倒下。
月光趕緊彈起了寧心的曲子,袖扣飄散出一縷嗅鹽,讓男人清醒了些,重新站好了。
聽完男人的講述,肖恩陷入深思……
沒有靈異痕跡的餐車。
合唱著的人們。
突然降臨的黑暗。
復明之后的集體消失……
他睜開了眼睛。
心中再次出現了一個可能性,但卻不適宜講述——
他擔心對在場的普通人再次造成沖擊。
他只好在心里默默地描繪著新浮現出的猜想:
“我們對障眼法的判斷,本末倒置了。
“人們的消失并不是重點。
“重點是,餐車里的那些人,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只是因為斷電,打斷了某種機制,讓他們如同電視畫面一樣消失了。”
有人在這列車上,經營著一群幻象?
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做?!
“更重要的是……”
想起那個臉上有疤痕,沒了左手,過來致敬的退役士官……詹姆斯的面孔,肖恩的呼吸變得急促了些。
想要瞞過他的眼睛,普通的手段是不可能的。
他環視周圍,不敢信任除了自己隊友外的任何人……
又是麻煩至極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