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格太太!”肖恩盡量壓抑著過于急切的心情,以一種從容的氣度呼喚著酒館的主人。
本來在吧臺后面算賬的酒館女主人抬起了頭,看見肖恩轉過來的面具,她放下了筆,摘下了老花鏡,趕忙走到了肖恩這桌旁邊:“有什么可以幫您?”
之前,她已經知道潘沙先生還沒有回返,能感覺到她心中有一點擔心。
肖恩指著墻上那幅油畫,用溫和的語氣問道:“太太,我想問問您,這幅畫描繪的是什么場景,是誰畫的?”
伯格太太揚起了眉毛——顯然,經常會有游客問起這幅畫的來歷,她便用已經說過很多次的話回答道:“噢……這是本地一個畫家畫的。描述的是當年容耶爾的開拓者,在面對惡劣的自然環境時,那種不服輸的精神……”
月光的眉頭在面具下微微皺起了:顯然,伯格太太在試圖將這幅畫的意義引導向一種“象征性場景”,而淡化這幅畫的真正意義……
不過,想到殉道者之前所說,當地人都避免跟外來者談論當年的慘劇,她的這種誤導還是可以理解的。
顯然,肖恩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可以動用一點“職能”,或者在“神羽”之中隨便選擇一個能力,就能讓伯格太太說出實情。
不過,他打算平白直敘地說。以真誠換取真誠。
“太太,是這樣的……”肖恩轉過身,示意讓伯格太太坐在了自己的對面,“其實,今天我在真理殉道者那里,已經了解到了有關于北進旅團的故事……”
伯格太太還不明白面前這位強大探秘者的意思,出于對外來者的警惕,聽到肖恩提起“北進旅團”的時候,她的表情略微變得有些僵硬——她可不想再次聽到有人說他們是“食人族的后代”。
肖恩雙手交握,放在腿上,語氣溫和而誠懇地說道:“說實話,對于您和容耶爾居民的先輩,我是很同情的。畢竟,他們在那么惡劣的情況下,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之后還要遭到全世界的口誅筆伐……”
聽著肖恩所說的一句句,伯格太太的表情一點點松弛了下來。
“不僅如此……”肖恩轉頭望向了自己隊友,又轉回頭,“我們對現在的容耶爾居民也很同情——全世界都不相信你們所說的,執意要將罪名安在你們和先輩的頭上……”
伯格太太輕輕吸了口氣,似乎哽咽了一下,繼而點點頭:“先生,不瞞您說,這確實是我們鎮上的傷痕,像是永遠都抹不去的傷痕……”
月光微微搖頭:“相信我女士,連山峰都會被風磨平,太陽也會在某一天熄滅——這世界上沒有抹不去的傷痕。”
伯格太太感激地點點頭:“謝謝您諸位的理解。你們可能無法想象,這樣的理解對于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
“生活優渥者,無法想象身陷困境的人,他們要面對怎樣的心靈交戰。”肖恩輕嘆一聲,“太太,想必您也知道了,我們此次來容耶爾是為了尋找失蹤的隊友的……
“我現在推測,容耶爾當年發生的事件,也許跟米斯塔尼湖畔的不幸有關。
“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有關于這幅畫的秘密。”
伯格太太轉過頭——他的丈夫和兒子就在不遠處的桌子旁,他們也聽到了探秘者所言。
沉默的男人微微點了點頭,伯格太太才轉回頭……
“加墨爾……”太太嘆了口氣,她將口袋中的手絹握在了手里,“畫這幅畫的作者叫做加墨爾,是當年北進旅團的幸存者之一。
“他還在世,就住在鎮子的東頭。”
太太抬起臉,望向了墻上的畫:“這幅畫上的三個人,是當年北進旅團的首領,他們是三個探秘者——冬林獵人、黑書持有者和啼血歌者。
“當年,如果不是他們三人擊退了溫迪戈,我們的先輩是走不出那片雪林的。”
“加墨爾畫出這幅畫之后,從沒有提到過這幅畫的意義。
“我們推測,當年只有十歲的他,應該是目睹了三個探秘者擊退了溫迪戈的畫面。
“不過,他一直將這個秘密放在心中,直到年老了才將記憶中的畫面畫了出來。”
“冒昧問一句,”月光說道,“您為什么要將這幅畫掛在這里呢?”
如果讓外來人看到這幅畫,說不定又要平添爭端。
伯格太太嘆了口氣:“溫迪戈操控了幸存者們,讓我的母親在林子做出了可怕的事情……
“她,吃了……”伯格太太臉色蒼白了一些,沒有說下去。
整理了一下心情,她繼續說道:“總之,我認為這就是當年的真相。
“溫迪戈操控了她,探秘者擊敗了溫迪戈,他們一起走出了雪林,建立了容耶爾。
“我沒有辦法改變他人的想法,不過,為了告訴世界以真相,我選擇將這幅畫掛出來。
“我想告訴全世界,溫迪戈是存在的。
“我的媽媽,不是沒有理智的野獸。”
說到這里,伯格太太的眼睛紅了。
她雖然勇敢地掛出了這幅畫,但是當他人問起時,她還是只能選擇淡化紛爭的解釋。
對于讓當事人回憶當年的苦楚,不得已的肖恩和月光都有些內疚,無奈地對視了一眼。
似乎意識到自己讓客人感到了些許的內疚,貼心的太太用手絹擦了擦眼角,很快恢復了樂觀開朗的樣子:“如果您幾位想要拜訪加墨爾先生的話,現在去還來得及——他通常在9點才睡覺。”
離開伯格家酒館,走到容耶爾的最東頭,敲響伯格太太所說的那扇門的時候,肖恩的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在來之前,太太說了,由于年紀增大和酗酒的原因,加墨爾有一點癡呆的跡象。
說話前言不搭后語。
肖恩不知道在夜里拜訪這樣一位老人是不是個好主意。
不過,當他聽到門內傳來拖沓腳步聲的時候,他很快將這些疑慮拋在了腦后。
木門被打開了。
門內溫暖的燈光照亮的人,讓肖恩三人都有些吃驚——
眼前的老人有著短短的白發,厚厚的眼鏡,以及冒出了頭的白色胡渣。
他顯然是昨天傍晚,肖恩三人抵達容耶爾廣場時,那個盯著他們看的老頭。
在拜訪加墨爾先生之前,他們就見過他了。
這種巧合總是會讓人感到驚愕。
不知是由于他知道肖恩等人會拜訪,還是思維能力確實有所減退,當他看見街燈微弱的橘紅,披灑在三個戴面具的人身上時,竟然沒有顯出過多的驚慌和害怕。
他凝視了肖恩三人半晌,嘴唇開合了一下,在寒冷夜風中吐出幾個字,似乎是喃喃自語:“三個……
“又是三個戴面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