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窗戶半開,夜風吹動著窗簾。
通常這個時候,媽媽都已經道了晚安,關上了燈。
然后,隔壁房間會傳來讓人安心的、屬于媽媽的動靜。
如果沒有被噩夢糾纏的話,托馬斯都會在這時候睡著的……
可是,今天不同。
今天的托馬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倉庫來的叔叔阿姨們,說媽媽在醫院昏迷了……
可是,托馬斯總覺得他們在騙自己。
“媽媽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小小的身體縮緊了毛毯,眼淚涌出來是熱的,可沾到枕頭就變得冰涼。
媽媽……
“托……馬……斯……”
迷迷糊糊的小男孩睜開了被淚水糊住的眼睛:“什么聲音?”
“托……馬……斯……”
好像是媽媽的聲音?!
媽媽回來了?
托馬斯有些驚訝,又有些開心地坐了起來,拉亮了床頭柜上的臺燈……
“媽媽?”他試探著對著門的方向喊道。
接著,是明顯的腳步聲,一步一步。
走得很慢,但托馬斯覺得那就是媽媽的腳步。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托馬斯感到有些害怕。
他沒有興奮地蹦下床去迎接,而是握緊了手中的毛毯……
“媽媽?”
吱……呀……
門被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確實是媽媽的身影。
但是,托馬斯覺得有些不對。
媽媽的臉色蒼白,白得就像是那廢棄廠房里,開裂的水泥地面。
她的眼睛中沒有眼白,一片漆黑,凝視自己的的時候,像是兩口通往不知何處的深淵。
她的手指握著門框,十分、十分修長……
她的頭發散亂,明明沒有風,卻凌亂地飄散著。
“媽媽……?”
托馬斯將毛毯拉了起來,護住了自己——
他知道那是媽媽,但是媽媽變得太奇怪了!
“托馬斯……”多米尼克太太慢慢地走到了托馬斯身邊。
她伸出了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托馬斯的頭頂……
看著那漆黑的眼神,托馬斯放松了一些:的確是她……。
即使變成了這樣,也是我的媽媽。
恐懼消退一些了。
“托馬斯?睡不著嗎?”在托馬斯眼中,凌亂的發梢慢慢平息,修長的手指也一點點縮短,那雙漆黑的眸子,也變得黑白分明……
媽媽回來了……
今天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
小男孩用毛毯擦了擦眼淚,如釋重負。
如同平日一樣,小男孩挪了挪屁股,讓媽媽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順手挑了一本童話書,打算給睡不著的托馬斯講講故事。
“媽媽?”
“嗯?”
“你會離開我嗎?”
“傻孩子,怎么會呢?
“媽媽不會離開你的……”
她輕輕吻了吻托馬的額頭,涼涼的,不似平日溫熱。
但托馬斯還是安心了下來……
“想讓媽媽永遠留在我身邊……
“卻讓她不能睡去。
“這樣做,太自私了。”
小小的臉抬起來,望了望月光,又望了望肖恩:“兩位叔叔……
“我不想再讓媽媽操心了。
“如果可以的話,請……”他哽咽了一下,眼睛紅紅的,卻還是說道,“請讓她睡去吧。”
肖恩與月光驚訝地對視了一眼。
叩、叩……
毫無預兆地,房門被再次叩響了。
“托馬斯……吃晚飯了……”
肖恩望了望托馬斯和月光。
“先穩住她。”
肖恩面無表情地走到了門邊,打開了房門……
三人跟著外形依然讓人毛骨悚然的多米尼克太太,走向了餐廳方向。
為了省電,餐廳里沒開燈。
肖恩掏出了有著受難圖的打火機,不動聲響地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桌上的食物,讓肖恩和月光暗暗吃驚。
一盤被肢解的老鼠。
一盤被砸碎的青蛙。
一盤被溺死的麻雀……
顯然,多米尼克太太察覺到了什么,肖恩和月光在這里已經不受歡迎。
“請……坐……吧……”太太的頭顱詭異地歪斜著,眼睛里的黑色越發濃郁,侵染到了空氣中,帶著邪惡的嘲諷意味。
讓托馬斯坐在了遠端,那里有著干凈的食物——玉米、豌豆、胡蘿卜以及火腿三明治。
肖恩和月光一左一右,坐在了多米尼克太太的旁邊。
“粗茶淡飯,不成敬意……”細若游絲的聲音,讓人渾身寒毛直豎。
肖恩沒有被多米尼克太太的行為激怒,他淡然地坐在太太的身邊,禮貌回應道:
“這已經很豐盛了。
“辛苦你了,多米尼克太太。”
怨靈的臉上沒有笑意。
只有望向托馬斯的時候,她才顯得溫柔了那么一點:“托馬斯……好好吃飯,不要浪費。”
“好的,媽媽。”似乎忘記了自己剛剛對兩位探秘者的請求,他拿起了勺子,依然懂事地笑著點了點頭。
燭光搖晃,讓太太的影子在餐廳里飄蕩,更顯得凄涼和詭異。
晚餐的氛圍已經降到了冰點,已經沒有必要偽裝下去了。
肖恩一只手放在桌上,試探地說道:“多米尼克太太……
“您知道,您其實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嗎?”
怨靈緩緩轉過頭來,直視肖恩。
在她的眼里,兩位自己請上門來的探秘者,他們的面具突然變得混沌不清。
他們嘴里說出的語句,就像是水中吐出的泡泡一樣讓人聽不清楚。
多米尼克太太暗暗心驚:他們是那些面目模糊的人!
他們,想要帶走我的托馬斯!
黑色的怨念如同翅膀一樣在她的身后展開,她的影子變成了某種沸騰著、扭曲著的存在……
這間房子的女主人猛然站起,身后的椅子倒飛出去,撞碎在墻上,發出一聲巨響。
“你們……難道……想帶走……托馬斯?
“你們,難道,想讓我跟我兒子分開?!
怨靈的暴怒,讓她的烈性成倍的增加。
窗外,漆黑的風裹挾著葉子狂飆而過。
整座房子,都因為她而搖晃。
此刻,任何踏入這間房子的普通人,都可能會被嚇得心臟驟停,魂飛魄散,而成為怨靈·多米尼克太太的犧牲品之一……
可是,今晚的兩位賓客卻淡然地坐在自己的位子里。
微光之海一只手擱在桌子上,一點星芒穿過迷霧,冷靜地凝視著暴怒的女主人。
月下獨奏者則靠著椅子,一只手搭在椅背后面,渾身放松……
多米尼克太太的怨念和暴怒,確實驚人。
但是,對于兩位歷經考驗的Queen級來說……
還是不夠看。
如果說這棟房子里,確實有人應該心懷恐懼的話。
恐怕應該是被微光之海和月下獨奏者凝視著的……
那個怨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