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路易斯話語間的信息量有些巨大。
史密斯、巴姆洛昨天的猜測正確，高層的確達成了某種交易，因此菲尼克斯才會倒戈，甚至為多數派系的范科勒站臺背書。
此外，從這一點延伸，羅文的處境的確不妙。
老路易斯都知道羅文的所作所為，不符合他的人設，高層自然而然也產生了懷疑。
——沒人是白癡！
但從這兩點上，并不能解釋老路易斯為什么忽然助攻。
反之，他的操作，看起來更讓人迷惑了。
當高層對此事表示不滿，甚至背著羅文，給予了菲尼克斯其他的安排。
這時候老路易斯卻跳出來，冒著大不違，為瑞提亞站臺，這完全不合理啊。
李欽皺眉，默不作聲看著面前的老頭。
路易斯顯得不緊不慢，喝了口茶才道：“我知道，你對我不信任，所以我是先展現了我的誠意，才找你來談事情，不是嗎？”
“你可以放心，我沒有惡意，甚至我們可以促成合作。”
這一點確實無懈可擊。
在昨天的路演，老路易斯帶領俄勒岡校方親自登臺背書，并且宣布雙方合作事宜。
媒體鏡頭下，他如果后面反悔，輿論影響巨大，是對整個俄勒岡大學名聲的重創。
不過，李欽早就學聰明了。
當初跟雷納德掏心掏肺，換來的卻是背叛。
羅文個狗曰的也是老銀幣。
更別提托亞這個銀幣之王了。
這些上了年紀的老東西，一個比一個陰險狡詐，這樣看來……還是國內好啊。
老人們，又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至多跳跳廣場舞，跟年輕人搶一下籃球場的空地。
絕不會背后捅刀子。
有了這樣的認識，李欽便繼續打馬虎眼：“托亞曾經留下一封信……”
‘信’的借口，百試不爽。
等他娓娓道來。
老路易斯卻沒那么好騙：“就因為托亞與羅文的友誼？他愿意為你頂住壓力？這不符合邏輯！”
李欽愕然，有些接不住這番質問了。
隨之而來的就是路易斯的玩味的笑容：“你肯定還有隱瞞。”
李欽：“……”
“算了。”然而，路易斯竟然沒追問下去，“具體的詳情我現在可以不問，但你總能保證，羅文不會背叛你吧？”
李欽猶豫一下，點了頭。
而下一刻，路易斯語出驚人——
“菲尼克斯的位置，我要了！”
“這就是我幫你們的理由！”
菲尼克斯的位置？
尤金選區的眾議員？
不，俄勒岡大學的校長怎么會對這個位置感興趣？
所以，老路易斯是要菲尼克斯準備爭取的國會議員席位？
李欽略微呆滯片刻，道：“路易斯，這件事上……我可幫不上忙啊，而且你方才也說了，瑞提亞上位，高層對此并不支持。”
“你現在幫了我們，反而想要圖謀進入國會山？高層不會允許！”
路易斯繼續笑著：“那你以為，我是怎么知道菲尼克斯要去國會的呢？”
李欽徹底迷糊了，聽不懂路易斯的話。
可路易斯也不解釋，靜靜看著他，眼神中透露著鼓勵，像是在考校學生那般。
李欽只得沉下心思去捕捉其中蘊含的深意。
可他真的一頭霧水。
整整十分鐘，一言不發。
老路易斯大概是明白了，李欽對米國政界一竅不通，干脆提醒道：“菲尼克斯能覬覦上位，是因為現在有一個空位，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有空位？這不就是兩派高層的利益交換嗎？
咦，等等。
如果已經達成交易，那為什么少數派高層要告訴老路易斯，菲尼克斯的背叛的事情？
李欽眼神顫動，逐漸有了光彩……
他想起昨天史密斯的話。
派系之內，也不是鐵板一塊。
派系中有人不認同羅文，所以安排了菲尼克斯倒戈，那是不是可以理解……
派系中也有人認同羅文？
又或者，他們即便不認同羅文，也不認同菲尼克斯，卻認同老路易斯？
希望老路易斯拿走這個位置？坐收漁翁之利？
意識到這一點，李欽猛地抬頭：“你想我做什么？”
路易斯知道，他想明白了。
“菲尼克斯是羅文的人，他的背叛會激怒羅文，所以羅文絕不可能讓他輕松上位！”
“我會跟羅文合作，一同狙擊菲尼克斯，并且推動我上去，就這么簡單。”
李欽道：“羅文能做到？”
路易斯笑道：“這就是我幫瑞提亞的緣由了，我做到了我所能做的極限，給出了誠意，說服羅文的事情，就得交給你。”
“你就不怕我不幫忙？”李欽疑惑道。
路易斯回答：“我是借勢而為的那個人，你就算不幫我，肯定也不會放過菲尼克斯，羅文就更不可能讓他在背叛后，反而過得更好。”
“你們不幫我，我還是會對菲尼克斯下手。”
“更何況……”
“李，別忘了，你欠我的，記得嗎？”
“無論是瑞提亞當初擔任講師，還是后來我答應你們為保留地社區大學提供教師資源，我都沒有要求回報。”
“現在，我更是親自為瑞提亞站臺，促成兩校的正式合作。”
“你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而就算你是……”
“跟我成為朋友，顯然對你是一件好事。”
“瑞提亞上位，你們需要在高層擁有自己的力量，而我就是那個能為你們提供力量與庇護的人。”
“我們現在不談友誼、恩惠那些虛的……只說利益層面，我們的合作，對相互都有好處。”
“這樣的解釋，足夠了嗎？”
聽完這番話，李欽啞口無言。
他深深感覺到無力。
約莫有一種再次看到托亞的既視感。
這些老銀幣……就不能少一點套路，多一點真誠？
好吧！
路易斯其實也并沒有算計什么。
當初幫忙兩次，只是為了結下善緣，他不可能預想到瑞提亞要參選，更不可能預知未來，菲尼克斯背叛，派系高層交易，會讓出一個國會議員的空位。
他就像是一個天使投資人。
起初在自己身上隨意投資了兩筆，并沒想過會有太大的回報，但誰知道自己給了他這么大的驚喜。
沉默片刻，李欽答應了他：“我會跟羅文聊聊這件事的，但我不保證能成功。”
“你也說了，羅文現在的局勢不穩，高層對他有了猜忌。”
路易斯道：“我知道，但只要我們達成共識，在上面使力時一致對外，不提我是否能成功，至少菲尼克斯別想上位，就憑這一點，你們就不虧，反而我付出這么多，虧大了呢。”
李欽才不信這番鬼話。
路易斯既然出手了，勢必有把握上位，否則不可能說服西部大學委員會，讓俄勒岡大學與社區大學達成合作。
現在知道了路易斯老銀幣人設，李欽決定……
以后一定要防備他一手。
兩人的談話并未就此結束。
路易斯又給了不少參選建議。
李欽也不介意借此機會，與路易斯加深一下感情，因為他說得對。
路易斯要上位，以后是一份助臂，對瑞提亞和自己都有幫助。
“對了。”李欽忽然想起雷納德的事情，“雷納德和雪莉要離婚了，你知道嗎？”
“什么？”路易斯震驚。
從反應來看，他不是裝的。
“怎么回事？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李欽則還在觀察：“你真不知道？”
羅文：“拜托，我隱瞞這件事沒意義，不是嗎？”
李欽道：“多洛莉絲昨晚說的，但具體是不是能離，現在暫時不確定。”
“梅維達與安吉利亞的事情，刺激到雷納德了。”
這番話，意有所指。
安排二人給瑞提亞做助教的人，就是老路易斯。
若非知道老路易斯與亡妻的感情牢固，且與雪莉很多年沒見面，李欽都要懷疑，這倆人是不是有什么貓膩。
老路易斯嘆了一聲：“或許也有我的責任吧，雷納德在有些事情上過于死板，我會聯絡雪莉問一下情況的。”
聊到這里。
二人似乎都沒了話題繼續的欲望。
主要是老路易斯，似乎有些心疼曾經的學生與亡妻的閨蜜，變得心不在焉。
李欽見狀干脆起身告辭。
開車前往酒店。
在酒店頂層等飛機時，李欽用一次性電話打給了瑞恩，那邊接通很快，卻顯得有些急躁：“李，我現在不方便講電話，正在國會這邊處理菲尼克斯的事情。”
李欽透露幾分不滿，淡淡道：“那我直接打給羅文？”
瑞恩想了想，說：“算了，給我兩分鐘，我找個空檔給你回撥過去。”
不久后，電話重新撥通。
“李，什么事？”
李欽道：“關于老路易斯的事情，我們剛見面聊了聊，他告訴我他出手的原因……”
簡短將情況描述一遍。
瑞恩聽后，頓時驚喜起來：“老路易斯要菲尼克斯看重的那個位置？這太好了！李，你幫了大忙！”
李欽心說，你方才不是還忙得不愿意接我電話嘛？
他又補充一句：“但是，路易斯要的是合作，最好你們能幫他加碼，畢竟他在瑞提亞的事情上出力了，我要給予他回報。”
瑞恩猶豫道：“這件事我要跟議長匯報一下……”
李欽直接罵道：“瑪德法克，麻煩你們搞清楚！菲尼克斯倒戈，是你們失職！”
“如果不是老路易斯出手力挽狂瀾，局面早就崩潰了知道嗎？”
“麻煩讓我看到你們的價值，我不要廢物一樣的隊友！”
瑞恩即便不愿承認失敗，但還是應承了下來：“我知道了，李，消消氣，我會在這通電話后，立刻聯系議長的。”
是夜。
尤金。
威拉米特河畔餐廳。
一輛保時捷在路邊停穩。
副駕駛的派蒂正對著鏡子，整理妝容，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但比起曾經的她，更多了一份自信的美麗。
“我ok嗎？”她轉頭問駕駛座上的維姬。
可就在回頭時，發現維姬笑瞇瞇抵觸一個禮盒：“送你的，打開看看吧。”
派蒂看著盒子上的奢侈品標識，眼神發直：“維姬，你……”
維姬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好了，你的第一戰，我當然要提供武器彈藥啦……”
“這可是我用攢下的私房錢買的，三萬刀的鉆石項鏈，一定很趁你的氣質。”
派蒂作勢想哭。
維姬再道：“別流眼淚，不然又要補妝，自信點女孩……雖然我不知道你要見的男人是誰，但我相信，你既然選擇跟他約會，那么肯定不會讓我失望。”
“維姬，你對我太好了……”
維姬不給她說下去的機會，反問道：“給他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派蒂有些心疼的拿出另一個禮盒：“一萬五千刀的腕表，超出我預算了，你知道最近我又花了不少錢，哎。”
維姬笑道：“缺錢了，我可以借給你，但你對自己的投資，絕不能舍不得！”
“好了，女孩，出發吧，拿下他，吊著他，吃死他，讓他為你癡迷！”
戴上嶄新的項鏈，派蒂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我會做到的！”
下車，一步步踏出自信。
在門迎的矚目下，走進餐廳。
高跟鞋的腳步聲讓不少人下意識瞥了過來，但只是一眼，就讓許多人挪不開目光。
派蒂很享受這一切……
而更為自得的是，往日里那懶散、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不由自主支起了腰桿，眼中顯露著不可置信。
“派蒂，天吶，這……這還是你嗎？”
派蒂笑著道：“布萊恩，不幫我拉開座椅嗎？”
布萊恩起身，毫無顧忌的與派蒂擁吻，既享用這份美麗動人，更得意與旁人投來的羨慕目光。
這份美麗，是屬于他的。
派蒂落座，布萊恩的目光已經挪移不開了：“一段時間沒見，你發生了什么？”
如果是曾經的派蒂，大概會將結交的新朋友一股腦說出來。
告訴布萊恩，維姬多么的好，教會了她多少多少東西。
但現在……
派蒂展現柔弱與憂郁，令人一見生憐：“只是出去散了散心，我變了嗎？呵呵，大概是離婚后，我重新找回了自我，而不是被那愚蠢的婚姻束縛……”
“算了，不聊這些了，早點吃東西吧，我晚上還有約會呢。”
布萊恩有些緊張：“約會？你認識別的男人了？”
派蒂幽怨瞥他一眼：“是閨蜜啦，你竟然吃醋了？這可不是你！而且，難道不是你一直沒聯系我嗎？”
“哦，派蒂，你知道我受傷了……”
沒等他說完。
派蒂笑著拉了一下他的手，一觸即分：“好了，不要解釋，我知道！”
“放心，布萊恩，我沒打算纏著你，我的婚姻結束也與你無關，只是我自己想好了，今后該怎么生活罷了。”
布萊恩聽完這番話，心下瞬間有些空落落的。
早前那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女人……
如今卻讓他有些摸不著邊了。
一頓晚餐結束。
布萊恩起身去洗手間，等他回來時，已經想好今晚要跟派蒂好好嗨皮一番……
卻發現，位置上空無一人。
此時。
服務生笑著走來，一臉對布萊恩的崇拜：“先生，您的朋友已經提前走了，并且支付了賬單。”
“另外，這是她讓我轉交給您的禮物。”
布萊恩愕然。
走了？還買了單？甚至，還有給自己的禮物？
布萊恩坐下，等服務生離開后，才拆開了包裝盒，里面是一枚高端腕表，隨同一封賀卡的留言——
“謝謝你，布萊恩，告訴我什么是真正的愛情。”
“但我覺得我們不合適再繼續相處了，將最美好的回憶，留存在心底吧。”
布萊恩捂著胸口……
這心碎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他拿出手機，撥打派蒂的號碼，卻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法克！”
“這，這是怎么回事？”
“我被拋棄了？我tm的被拋棄了！見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