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一番話中,李奇因為隱瞞了靈幻信件發布的任務,在動機上有些破綻,沒想到這個嗓音聽上去老實憨厚的陰差,既然心細如絲,硬是發現了這一點。
但是李奇沒有再繼續爭辯,這個紅面陰差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他知道就算說的全無虛假,沒有確切的證據,陰差也不會相信。
在心中不斷默念著靈幻信件,想要知道它的規則里有沒有什么特殊規則,比如讓其他人得知信件的存在,持有者就會死亡這種爛大街的設定。
現在只有亮出唯一能證明自己動機的靈幻信件,他才能躲過這一劫!
半晌,沒有在腦海里得到任何回應,看著有些不耐煩的陰差,李奇決定拼死一搏,強行放出靈幻信件證明自己非此界中人。
突然,窗外一聲雞鳴,旭旭朝陽發出萬丈光芒。
李奇看到這些陽光,心里一喜。
無論是按照哪里的傳統,陰差在白天都必須回避生人。
不用亮出靈幻信件,他也逃過這劫了!
只要陰差一走,腳上的鬼氣消散,體內低迷的陽氣一恢復,陰差再想對他不利,就比登天還難,連人都會找不到。
“哼,不管你是李奇也好,鐘九也罷,剩下的話就到三司會審的時候再說吧,你的時間到了!”
還來不及說幾句場面話,陰差也發覺了天快亮的事實,阻止了李奇拖延時間的舉動。
帶頭的紅面陰差伸出他那只細長的胳膊,上面緊縛著軀干的藍色長袖。
一層一層自動地剝開,露出一只干尸般,灰色枯瘦的手臂。
奇異的是,在袖衣解開后,手臂與周圍潮濕的空氣接觸之后,像是補充了水分,迅速膨脹了起來
原本枯瘦的手臂瞬間充斥著飽滿的肌肉線條,黯淡無光的灰色皮膚變得像花崗巖一樣的質地。
李奇舉起殺豬刀,清楚這個時候已經無法繼續溝通下去,必須挨過這一節,再想以后。
正當他聚精會神,提防著陰差來襲時,卻沒想到看上去無比駭人的粗大手臂,竟然停住了動作,沒有繼續下一步動作。
“鐘九,你的時間到了,跟本陰差走吧。”
握著拳頭的強健左臂,一下張開了掌心,對準李奇。
霎時間,整間房子無故生風,卷起了地上的灰塵涌向那只暴露在外的手掌心。
見到屋內的變化,李奇下意識地扎穩馬步,可是他沒有感覺到分毫氣力作用在自己的肉身上。
“難道自己對陰差法術有魔免嗎?”
正在疑惑的時候,突然頭部感受到了一股強勁的吸力,從天靈蓋拉扯著全身骨架。
外表上看,李奇還舉著武器,弓著馬步,走近一看,卻發現他兩眼無神翻白,嘴唇發紫,隱隱有幾分白沫噎在喉舌里。
此刻,他的靈魂仿佛被撕裂開,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從魂魄最本質的地方傳來,淡白色的霧氣正從他的頭顱處緩慢地飄出。
“嗯?這個鐘九果然有幾分刷子,竟然能找到那么貼合的人皮肉身,怪不得浪費了我們兄弟,在這個迷離界游蕩了那么久。”
左臂探出,正在勾著李奇魂魄的紅面陰差對著身后的隨從說道。
“大人,你看是不是剛才這個人說的話并非妄言啊,他的魂魄模樣和這個肉身一模一樣啊。”
后方一位藍面陰差一直盯著李奇的情況,見到已經逸散出來的頭部,對著紅面陰差報告。
“哼,所以說你們還要有的學啊,想當年我在追捕一名亡魂之時就遇到過,他找了一具和他長相一般無二的肉身,以期騙過本官,可是鬼氣騙不了人。
你們謹記,抓捕犯人時,一切以鬼氣為憑依,我們進入這個世界前得到的氣息不正是和這個所謂李奇身上的一模一樣嗎。
就算回到地府,到了三司會審,真的抓錯了人,也只能算他不好運。懂了嗎。”
紅面陰差一副過來人的架勢,絲毫不理會手下的提醒,專心致志地勾著李奇的魂魄。
他的心里還想著是不是因為過界時耗費了太多氣力,沒想到這個人的魂魄這么難勾。
“你看,這不就是他濫用邪術的證據嗎,剝離出來的這個東西,正常靈魂會這樣嗎,總不能是他的魂魄無端裂開的吧。”
一張白色光芒先從李奇的肉身處飛了出來,落到了他的手中,赫然是那張畫有秋生模樣的圖片。
看到這張圖片,陰差越加的興奮,心里暗中嘀咕道。
“這個鐘九竟敢還敢偷盜六道輪回之力,不知從哪里搞到了這個好東西,罪加一等,罪加一等啊。”
趁著手下看不見他的前面,偷偷地用法力浮起圖片放進了長衫里面。
秋生圖片的出現讓紅面陰差變得興奮了起來,原本以為是件苦差事,沒想到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左臂手掌心的吸力不由地再加大幾分。
“還有什么好東西會出現呢。”得到了好處,紅面陰差工作態度更加熱情。
身后的幾名藍面陰差在背后只見到了一絲白光閃過,沒有發覺自己上司的小動作。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隨著李奇魂魄和肉體分離度越來越高,他們的內心愈加慌張,就像面對遠比上司還要高等級的官員一樣。
“大人,我們不如先放他一馬,反正人已經找到了,我們給他留個印記。
等晚上再來仔細問審,以防萬一如何。”
強壓下心頭的不安,還是那名藍面陰差,提醒正在勁頭上的長官。
“啰嗦,本官做事,何須旁人指摘,就算到了殿下那邊,也沒有萬一!”
紅面陰差三番四次的遭到手下質疑,決心要快點結束勾魂,催動著左手的吸力,手腕微微一扭,向后用力一扯。
“唰!”
本以為能一下建功,勾出李奇魂魄,卻沒想到又扯出了一張信件模樣的東西落到手里。
當信件落到陰差手上時,握住信件的那只左臂瞬間縮回了干尸狀態。
信件上傳來的熟悉氣息,讓四名陰差膽顫心驚!
“嘶,這、這是哪一位殿下的氣息。”
一名藍面陰差承受著信件上那股威壓,腦海里自動浮現出一座幽森古老的宮殿,顫顫巍巍地問著看似沉穩地上司。
“你們先出去,這里的情況不是你們能知道的了。”
說完,不等他反應過來,早就被嚇得不敢動彈的幾名藍面陰差瞬間消失在了虛空中。
紅面陰差一臉淡然的對已經走遠的手下揮了揮手,看著窗外逐漸掃來的陽光,拿出油紙傘往天花板一拋,化作一道道黑布,遮住了窗戶,塞住了門縫。
隨后他走到李奇已經跌倒的肉身前方,拿出剛剛偷藏的秋生圖片從天靈蓋處塞了回去,然后整理了下有些凌亂的長衫。
突然一個跪倒,額頭貼在地上,顫抖的身軀不斷搖晃,時不時還抖索兩下,不安的雙手微微震動,捧著那封信件高過腦袋,對著李奇暈倒的方位。
“哞~殿下!我錯了,你就饒了我吧,我是原二十三司吏屬陰差,給地府扛過刀,受過傷啊,這個任務是上面安排下來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紅面陰差不知遭受了什么,一副委屈的語氣對著除了一個暈倒的李奇還有被分尸的阿九,空無一人的房間辯解著。
白色的信件偶爾閃爍幾下,捧著信件的紅面陰差就顫抖一陣,仿佛遭受了雷擊一樣。
等他說完話,信件就自動飛回李奇身上,并在虛空中留下了一段信息。
感覺到手上的東西不見,紅面陰差才敢抬起自己的頭,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昏睡過去的李奇,這才注意到了在空中的那段文字。
為了表示對信件的恭敬,他脫下了面巾,露出一個怪狀骷髏頭,隨意扭動了幾下,潔白的骨架憑空長出血肉。
這才能看出來是一個留著獠牙,長著犄角的牛頭模樣。
牛頭人雙手合十,虛空中的信息變化作流光融入到他的手心里,上面赫然是一個古體字跡。
高瘦細長的身軀頂著碩大的一個牛頭,在接受完命令之后,就收起了油紙傘想要離開,已經照射到長衫上的陽光,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在要走出房門之時,牛頭回頭看了一眼側頭熟睡,流了一地口水的李奇停下了腳步,左臂對著阿九的尸身一揮,地上的尸首就消失于虛空中。
大大的鼻孔長吁出一口白氣,飄向熟睡的男子,在李奇的掌心留下了一個東西,就和其他早就奔逃的陰差一樣,化作黑霧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