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略一偏頭,手上的動作一緩,被控制住的僵尸就立刻停住不動。
狼狽的李奇也得到了緩息地機會,趁機摸到了天臺門口。
不過卻一直關注著老者那邊的動靜。
他一直以來最害怕的事已經發生了,就是和這個末代天師對上。
只是沒想到,兩人已經立場互換,抓僵尸的道士成了助紂為虐的魔鬼。
喘著大氣,用著得來不易的機會觀察著老者那邊的動向。
當他看到了阿鳳穿著一身紅色長裙,將手搭在了陳友的肩上時,雖然早有預感,還是一下愣住。
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女人流落的無色淚滴變成了紅色,染紅了潔白的長裙。
這棟大樓特護的格局,將這位無辜慘死,親眼目睹兒子魂飛魄散的可憐母親,變成了一只永世不得超生的厲鬼。
一點冰晶藏在月光里,飄落在天臺的地面上。
李奇伸手接住一片飽含怨氣,極度冰冷的雪花,身子偷偷地在朝門邊移動。
他此時的狀態極差,胸前的傷口在剛剛被僵尸追殺時再度破裂開,一直淌血。
不管這個天臺上接下來會剩下誰,他李奇都無法參與進去。
陳友在側頭看見阿鳳臉頰上的血痕,還有眼里深紅的殺意,竟然笑了出來,似乎對他一手造成的慘劇很滿意。
見到李奇的小動作,他也沒有阻止,只是和李奇對視了兩眼后,就把頭緩緩地低下,好像認命般地任由阿鳳掐著他的脖子。
老者的臉色從灰白發黃漲得通紅,還不由地吐出舌頭,發出“嗬嗬”的聲響。
沒有想到,最后出場的幕后主使似乎要第一個出局了。
僵尸在失去了控制后靜止不動,連已經走過它身旁,打開了天臺門的李奇也不管,就這樣呆呆地停在原地。
李奇在出門前最后望了一眼好像已經無法呼吸的陳友,頭都不回離開了天臺。
陳友的目光看似散漫,其實一直觀察著周邊的動靜。
在看到李奇走了后,他的頭又抬了起來,露出了遺憾的神色。
阿鳳披頭散發的身影站在陳友背后,手上的力度不斷增大。
剛化身厲鬼不久,只能依靠本能行事,她的腦子比原先活著時更加混亂,心里只想著復仇。
只是她無法看到,身前的老者藏在寬大道服里的手,悄悄地捏起了一個法印。
霎時間,萬丈金光從他身上那件看上去平平無奇,像是被人當作睡衣穿了數日未洗的道袍發出,背上負著的五行羅盤也瞬間燃起了烈火。
女鬼一時不查,遇到這種光亮就像是碰到了天敵一樣,用冒著白煙的雙手遮蓋住眼眸,一個滑步向后退卻,身形漸漸淡去,想要躲避。
陳友一個轉身,側身對著正要失去蹤影的阿鳳,手上的桃木劍改握為抓,一個拋出,輕易地刺到了想要逃走的阿鳳裙子衣角。
女鬼被桃木劍扎中衣物之后,仿佛像是中了定身咒,無論怎么掙扎都動彈不得,血紅的雙目瞪著逐漸走過來的陳友,就像是要用眼睛吃了他一樣。
陳友緩步走了過來,這一刻一直以頹廢形象待人的老者,終于展現出了他的天師風范,輕而易舉地就制服了一只紅衣厲鬼,即使是剛化身不久的。
阿鳳面流血淚,不發一聲地盯著走過來的陳友,似乎想用眼神吞吃了他。
這一幕落到陳友眼里,沒有在心里起到一絲波瀾,神色依然還是那般古井無波,隨手從道袍里拿出一盒墨斗線,捆住阿鳳,拖著她來到僵尸身前。
當他經過那塊留著滴滴血漬的空地時,閉目思索了一陣,最后還是沒有追了上去。
他睜開眼睛抬頭望著望了望,一輪圓月高掛半空。
師徒一場,給你一次機會,走遠點,說不定可以活下來。
接下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完成僵尸煉制的最后一步!
“以僵尸為魄,厲鬼為魂,尸鬼出世,無人能擋!”
這是蘊含了阿九一點靈光的紙蝴蝶消失前,對陳友講解他數十年布局的最后一個內容。
“咳咳咳,友哥,前面的話是我在害死冬叔以前留下的,里面的方法有些已經不能用了。
那個新來的李奇,把2442的雙生女鬼抓走了一個,我不保證能拿的回啦。
僵尸、厲鬼缺一不可。僵尸的宿主除了冬叔誰代替都可,但是厲鬼必須是天生命格屬陰,還要含恨而死,越兇越好。
沒了雙生女鬼,整棟大樓里能化身符合標準的材料,只有住在電表房的那對母子了。
當年制造2442慘案的時候,我注意到了女主人的命格不錯,所以專門留了他們兩母子一命,做個備選,呵呵呵呵。
友哥,一定要按照我的計劃去做,光憑風水格局和極品材料,就算能制造出無數具跳僵,也不過是滿足一下你想抓僵尸的夙愿而已。
就算我的計劃順利,嘿嘿,也不過只能煉出只毛僵而已。
出到外面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槍炮打的殘破不堪,然后送進博物館成為和木乃伊一樣的古董供人觀賞。
但是你真的只是想抓到一只僵尸嗎,不想重復祖上榮光,做個真真正正的天師嗎?
當年在龍虎山你放我一馬,現在我就還你一個壓服天下,做道門正統天師的機會。
聽我的,煉出那只尸鬼,我算過,至少會有接近飛僵的能力,絕對能做到一尸屠一城,嘿嘿嘿,危害越大,你出面降妖的時候,影響才會最大。”
天臺之上,陳友手掐法印,強行控制著墨斗線將阿鳳綁在僵尸身上。
原先布置好的紫色符咒,散發著詭異地黑光,一點一點的將女鬼魂體吸了進去。
僵尸黯淡無光的眼睛開始多了幾分神采,瞳孔里好像有個張女人的臉,正在不停地嚎叫。
腫脹的尸身也隨著身后女鬼消失的魂體,也開始縮小了起來,變成了一個正常人的大小,四周逸散著的腥臭氣味,也被收回體內的尸氣一并帶走。
天臺的地面上就剩下幾攤水漬。
此刻尸鬼似乎在強行奪取月光的照耀一樣,身上冒出了些許光點,周身半徑升起了一道紅柱。
一個女人面孔從它的頭上浮現了出來,眼里滿是狠意,死死地盯著旁邊的陳友。
隨著她的心意,尸鬼一個揮臂砸向面前的老人!
陳友的模樣在完成了尸鬼煉制成功之后,變得更加的衰老了,不僅臉上多了密密麻麻的黑斑,甚至頭上的發絲也從黑白摻雜變成了一頭白發。
就算是身為末代天師的陳友,也不可能在靈氣稀少的時代,使用了多道術法后安然無恙,他也必須付出代價。
面對著在急速襲來的灰白色手臂,他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人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動都不動。
但是一直捏在手上的稻草人,在尸鬼襲來的時候,冒出了黑氣。
尸鬼遇到黑氣立馬停止了動作,就像是機器斷電了一樣。
在它眼里依稀能看到穿著紅衣的阿鳳揮舞著雙手,妄圖再度控制這具肉身。
“聒噪。”
一直默然不語的老者看見阿鳳的舉動,眉頭一皺,從袖口里又拿出了一道紫符貼在了尸鬼頭頂上。
尸鬼瞳孔里的人影瞬間消失,身上的紅柱也隨著這一道符完全隱去。
就算是李奇站在面前,動用天賦感知,可能一時也無法分辨出是人是鬼。
天臺上徹底安靜了下來,只余一片無垠的潔白月光。
陳友的面容在短短不到一個小時以內,從中年人的面孔變得無比蒼老,道家最擅長的養生秘術,似乎在這一刻失去了作用。
他站在天臺邊沿,俯瞰整座大樓,只有著一片死寂。
“我已經念在這幾天的師徒之情,沒去追你了,為什么還要回來呢,阿奇。”
一把三尺長劍從天臺下面直射上來,劍柄上綁著長長的一條紅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