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荒大陸西岐、南詔、東瀾三大皇朝的皇都都位于整個國土的中間區域,以此來輻射整個疆域。
而大離皇朝則不同,國都——大離皇朝靠近西部邊陲,距離大離第一關虎門關只有不到一日行程。
虎門關往西數千公里,便是魔域關了。
魔域關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可以說是大離皇朝西疆的一座天然門戶,這也與魔域關附近的地形有關。
在虎門關往西數千公里的地方,一座南北走向的山脈橫貫在那里,綿延上萬公里不止。
這座綿延上萬公里的山脈,陡峭、高聳入云,整個山腰以上常年被白雪覆蓋,是大離皇朝的一座天然屏障。
因為邊陲異族如果想攻擊大離皇朝,就必須從南面或從北面兩個方向繞開這座山脈,這一繞便是長途跋涉,數萬公里不止。
疲兵長途奔襲,本來就是兵家大忌,而且沿途還要防備西岐皇朝與大離北疆的襲擾,根本就是一條自尋滅亡之路。
所以數千年來,這一條進攻路線,邊陲異族從來沒有嘗試過。
也是因為這樣,這座綿橫貫南北綿延上萬公里,名為魔域山的山脈便成了阻擋邊陲異族兵峰的天然屏障。
而魔域關的位置,恰巧就在這個山脈的正中間位置。
確切的說,這座綿延上萬公里的魔域山山脈并不是一整條橫貫下來的,而是在中間位置攔腰而斷,被一條一百多公里寬的峽谷攔腰切成了兩段。
大離皇朝建朝時,依據地形將這座峽谷筑城圍了起來,建成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魔域關。
幾千年來,魔域關一直都是戰火不斷,邊陲異族的攻伐就從沒中斷過。
因為他們很明白,要想對大離皇朝形成壓制態勢,就必須攻克這座天險。
一旦沒了魔域關這座天險,數千公里的直線距離數日便可抵達,兵峰直指虎門關。而一旦攻克了虎門關,兵峰一日便可達大離皇都,直接兵臨城下。
比起魔域關這座天險來,虎門關就差遠了,只能說是一座邊陲重鎮,如果謀劃得當,甚至可以直接繞開。
所以與其說虎門關為大離第一關,倒不如說是魔域關更為恰當。
就是這么一座重要天險,但現在卻要被遺棄。
一時間,整個大朝會上,爭論不休,圍繞著是否放棄魔域關爭論不休。有資格參與到爭論的,只是一小撮人,絕大部分人都是像看客一樣,靜靜立在那里聽著、看著,包括姜異。
聽了半天,姜異聽明白了,以皇后葉昕嵋為首的一部分人,之所以堅持放棄魔域關,是因為魔域關孤懸西疆,整日大戰不斷,損兵折將不說,物資補給更是困難重重。
別看只有數千公里,但魔域關常年駐扎著上百萬的大軍,每日的物資消耗就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其他還好說,最重要的是水源。
說來也是怪異,大離皇都以西,以虎門關為界,虎門關以內還正常,水源充足。但虎門關以外,水源卻是稀缺物,而且越往西水源越少,等到了魔域關,已經是滴水不見。
就拿邊陲重鎮河朔城為例,位于虎門關以西十幾公里處,水源便已經幾近枯竭。好在離虎門關不遠,人口也不多,可以從關內調撥。
虎門關外的其他軍事重鎮也基本是這種情況,因為占據著地利的優勢,水源都是很充足。
但再往西就是天差地別了,常年無語,水源干涸,連最基本的生活用水都不能滿足。
而到了魔域關,已經是徹徹底底的干涸之地,數千年來降雨的次數屈指可數,最近幾百年來,更是一場雨都沒下過。
而且不知是什么原因,越往西,水源變質的速度就越快,等到了魔域關,水源最多只能存放一天,第二天便會臭不可聞。
所以,在虎門關與魔域關之間的數千里荒原上,一支專門的龐大后勤運輸部隊日夜不歇的穿梭不停,就為了保證魔域關每日都有可以飲用的水源,不論是人力還是物力,消耗極大。
而葉昕嵋等人也正是抓住了這點,一力主張放棄魔域關,退守虎門關一線軍事重鎮。
“當真是荒謬,你們可想過放棄魔域關的后果?”寧東來怒道。
“什么后果?老夫覺得比起勞民傷財來,你所說的后果都是微乎其微。”一名老者出聲反駁道,卻是八大軍頭之一的刁思江。
寧東來看了這個老對頭一眼,道:“刁老頭,你當真是糊涂了不成!”
“魔域關在手,我們便可以對邊陲異族形成絕對的態勢壓制,而一旦讓魔域關落在了對方手中,一切就會反過來,我們便會被壓制。”
不少人輕輕點了點頭,嶧山跟著出聲道:“不錯,魔域關距離虎門關接近上萬公里,而距離西蕃的黑水關卻只有百十公里,只要魔域關在手,即使我們毫無動作,依舊會對他們形成戰略態勢壓制。”
“反過來,如果魔域關落在了對方手中,他們便再無后顧之憂,轉而占據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主動。”
刁思江哂笑一聲,道:“你卻是說錯了,如果對方得到了魔域關,中間隔著近萬公里的干旱荒原,會形成什么戰略壓制?”
“要想長途跋涉遠征,就必須攜帶足夠的水源,沿途還要防備我們的突襲侵擾,試問他們如何進攻?”
“而且如果我們放棄魔域關,退守虎門、河朔中間這近萬公里的赤旱之地便會成為一個天然的緩沖帶,我們只需守住虎門、河朔一線便可以高枕無憂!”
葉昕嵋點了點頭,出聲道:“不錯,有這個緩沖帶在,邊陲異族要想進攻虎門、河朔一線,同樣是困難重重,相信他們絕不敢真的勞師動眾遠征。”
“還有,別忘了,在距離魔域關幾百公里遠的地方,便是百越皇朝的娘子關,而西蕃和百越向來不和,有百越皇朝牽制,西蕃即使得到了魔域關肯定也是顧忌重重,絕不敢輕易遠征。”
一直沒有吭聲說話的糊涂王爺姜煥,抬眼看了大離皇主姜鎮意一眼,砸吧了一下嘴,道:“話雖如此,但是你們想過沒有,萬一百越和西蕃聯盟了怎么辦?”
“而且我們既然有辦法解決魔域關的水源問題,他們同樣也有辦法解決大軍遠征的水源問題,就看他們決心大不大了。”
不少人都是一臉驚疑地看了姜煥一眼,多少年了,這位糊涂王爺就是大離皇朝的一個吉祥物,想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兩邊都不得罪。
今日這是怎么了,竟然主動開口了,而且看樣子竟然選擇站隊了,這番話的意思就是表示反對棄守魔域關。
不少人都是小心瞥了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皇主姜鎮意一眼,心中開始暗自思量,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位糊涂王爺可是當今皇主的絕對心腹。
莫非這就是皇主的意思?
姜煥卻是沒有管這些人心思,繼續道:“萬一有朝一日異族大軍克服了水源的問題,在突破了虎門、河朔一線,那大離皇都可就危險了。”
葉昕嵋看了姜煥一眼,笑道:“老王爺的擔憂不無道理,所以棄守魔域關只是第一步,同時還要遷都,將皇都南遷,這樣就徹底沒有隱憂了!”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恐怕這才是對方的本意,皇都南遷!
整個聽政殿廣場上頓時陷入了一陣嘈雜的低聲議論中,關于遷都之事,雖然之前便有相關風聲,但從沒有人在朝堂上正式提起過。
現在卻被正式提上了朝堂,而是提出者還是大離皇后。
不少人低聲議論的同時,都隱隱露出了喜悅之情,終于被正式提上議程了!
以往雖然也有這方面的風聲,但僅僅是私下議論,基本沒有人抱有希望。畢竟,這股遷都風聲從大離皇朝建朝之初便有了,到現在多少年了,一直沒有動靜。
可現在不一樣了,因為大離皇后正式在朝堂上提了出來。
不同于內廣場,此時外廣場上的二三十萬人聽到這個提議后,絕大多數人都是臉色突變,一臉驚恐。
遷都對權貴豪門來說可能就是耗些路費的事,但對普通人以及那些小有資財的大戶人家來說,卻是一場災難。
因為他們所有的家財,所有的根基都在這里,一旦皇都南遷,只能選擇留下。
留下之后呢?本來就物資匱乏,全靠南方輸運,要是沒了皇都這個金字招牌,這片幾乎寸草不生的荒原馬上就會衰敗。
除了數量有限的綠洲之外,包括這座皇都舊城,馬上就會變成不毛之地。
短暫的議論之后,整個皇宮內外突然變得鴉雀無聲,不少人甚至呼吸聲都變得粗重了。
“皇都南遷,不知列位卿家以為如何?”葉昕嵋再次開口了。
不少人都是暗自小心看了一眼皇主姜鎮意,見對方沒有絲毫反對的意思,心思便活躍了起來。
“在建朝之初將皇都建在了這片荒原上,幾乎所有生活必須物資都需要從南方調撥,可謂勞民傷財,這么多年來不知白白耗費了多少資財。”
“而皇都南遷之后,這些問題都不復存在,而且即使異族兵峰突破了虎門、河朔一線,仍然有足夠的的緩沖地帶,所以,臣附議。”刁思江似乎早就在等著這話,聞言上前一步道。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一時間,附議之聲彼此起伏,整個內廣場上幾乎都是附議之聲,情緒熱烈。而在皇宮之外,則是一片愁云慘淡。
原先極力反對棄守魔域關的寧東來、嶧山、姜莫等人,這時也保持了沉默。
皇都南遷,這絕對是幾乎所有豪門權貴的愿望,畢竟現在皇都所處的位置太荒涼了,赤野千里,幾乎是寸草不生。
而且氣候惡劣,一年十二個月,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被沙塵暴籠罩,連吃飯嘴里都永遠帶著一股子沙土牙磣味。
而南方呢,氣候適宜,山清水秀,更加適合人類居住。
“看來皇都南遷也是眾望所歸,可有人有異議?”
面對洶涌澎湃的附議之聲,大離皇主姜鎮意終于開口了,其語氣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緒,不過掃視全場的目光中隱隱有些期待。
全場鴉雀無聲,絕大多數人眼中都是一副歡喜雀躍之色。
姜異靜靜站在隊列中,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心中卻是暗自嘆息。
不論是魔域關還是遷都這事,在他看來都是荒謬至極,但面對洶涌澎湃的附議之聲,卻是有心無力。
他可以站出來,但站出來之后呢?恐怕立刻就會成為眾的之矢,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那位皇祖父到底什么意思。
今日的大朝會上,從始至終,這位大離皇朝的九五之尊存在感就很弱,反而是皇后葉昕嵋,活躍異常。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現在要隱忍潛伏,
但是隱忍潛伏的方式有很多種,姜異也不會真的什么作為也沒有,他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
“臣不同意!”
出乎意料,最終站出來反對的還是糊涂王爺姜煥,其顫顫巍巍站出來,一副吹胡子瞪眼的神情。
不少人都是一臉狐疑地看著這位已經“糊涂”了好年的老牌王爺,今日這是怎么了,對方活躍的有些異常。
“不論是棄守魔域關還是遷都,臣都不同意!”
“魔域關,乃是先祖千辛萬苦打下來的,怎能輕易放棄!”
“還有這皇都,先祖更是有祖訓,不許皇都南遷!”
似乎早有意料,葉昕嵋接聲道:“皇叔,并不是我們不想堅守魔域關,實在是守不下去了,魔域關苦寒之地,如今那里的守軍已經是哀聲怨道,不滿情緒越來越激烈,實在是不易再守下去了。”
刁思江接著出列,嘆聲附和道:“王爺有所不知,經過月前的那場潰敗,如今魔域關守軍的抵觸情緒越來越高漲,再壓下去恐怕會引起激烈反彈……”
“而且,單單用祖訓怕是說服不了那些驕兵悍將,畢竟祖訓有言,皇族守國門!”
“但是魔域關已經多少年了沒有皇族親自坐鎮了……要想讓這些驕兵悍將信服,必須要有實際行動才行。”
葉昕嵋聞言眉頭一挑,看了刁思江一眼,對方說的貌似有些多。其剛想說什么,便被一道高昂聲音打斷了:
“皇祖父,孫兒愿意遵循祖訓,永鎮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