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之后,魔術工房。
陳奇摩挲著手里烏黑無光,色澤宛如烏鴉羽毛一樣的兜帽斗篷,一根根節肢垂于后方,散發著片片光暈。
另一只手則端著一個冰涼清澈,像是水晶一樣澄澈,雙眼單口卻隱蘊寒意的面具,詭異森寒的氣息,不斷地變動扭曲,像是一只不甘停留的怪蛇。
這兩樣就是他委托肯尼斯制造修改的魔術禮裝。
前者用于隱匿身形,曲光偽飾自身,可以的話陳奇希望得到,如同哈利波特里三件死亡圣器中的隱身斗篷那樣的效果。
當然,即便只有一部分效果也行。
“不僅僅是透明,你的要求我也添加進去了。”
肯尼斯明白陳奇在想什么,看了眼他那一丈有余的身高,玩味道:“真不知道你是吃什么長大的。”
“我說是瓊漿玉液,你信嗎。”
披上兜帽斗篷,陳奇身體詭異的開始縮小,在扭曲光線的縮放下,體型與一米八左右的加恩相差無幾,充滿爆發力的肌肉,變得文質彬彬。
斗篷本身則化為一身高貴筆挺的西服,貼附在他的皮膚上,隨著他的呼吸而收縮,透氣性和彈性都很不錯,只不過應該不止如此。
肯尼斯投影出一把格洛克17型手槍,對著陳奇的胸膛連開三槍。
鐺鐺鐺,火花四射作響,陳奇沒有任何感覺,胸前的衣服也沒有破損,在觸及子彈的時候衣衫微微收縮,魔力凝結,像是一塊千錘百煉的鋼錠,彈開了子彈。
子彈動能打出的陷坑,肉眼可見的快速恢復,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比當前世界最高級的防彈衣效果還要好,所有的力量都被魔力卸開了。
簡直就像是某種記憶金屬,不過陳奇很清楚,這玩意是徹徹底底的魔術造物。
“好東西,記憶材料嗎。”
“哼,那是自然,風與水的特點在于變化和吸收,子彈不過是小道,我聽說你之前是用槍械的?”
肯尼斯嫌棄的甩手,散去了奧地利·格洛克公司制作的格洛克17型手槍:“你的才能應該在魔術上發光發熱,自甘墮落去當個魔術使,虧你做得出來。”
這就是觀念的問題了,陳奇沒有說話,只是笑了一下,雖然因為他的身體變強了,現在很多時候根本用不到手槍退敵,甚至說的干脆點,他淘汰了手槍。
但誰說手槍就不能升級了,無論是艾森豪威爾的配槍,還是那把紀念用,卻殺人盈野,氣質沉婉的加蘭德步槍,他都沒打算放棄,只是沒到上場的時候。
待得煉金魔術有所進展,得到適合的材料,肯尼斯就會明白為什么熱兵器才是世界的主流。
魔術師再神秘,再偉力歸于自身,兩個全副武裝的作戰小隊配合雷達紅外,也能擊斃,更遑論日后的衛星導彈了。
而且陳奇尋思,肯尼斯方才投影手槍,很明顯了解槍械原理零件,準頭也不錯,沒偏到他的腦袋上去,雖然打腦袋也無所謂就是了。
這個貨,不會是傲嬌吧。
想象了一下肯尼斯傲嬌的表情,陳奇臉色鐵青,一巴掌抽散了腦中的幻影,開始回憶蒼崎橙子,巴澤特或是神秘典雅,或是英武沉靜的面容,逐漸舒緩下來。
試驗完了曲光附魔的斗篷,陳奇抬手將那副冰涼的面具按在臉上。
嗚嗚嗚,森冷冰涼的負能量滾涌起來,像是有靈魂在哭嚎,無形無質氣息在魔力下凝實扭曲,轉變著面具的形狀,調整著五官。
凝視著躺在試驗臺上,渾身被冰霜凍結,失去了面皮的加恩,陳奇面無表情,體內炎熱氣息自發烘出,迫開了面具,與臉上隔了一層。
魔力在炎熱的氣息下融化,仿佛膠水一樣鏈接在陳奇的臉龐與面具之間。
莫約一分鐘,嶄新的‘加恩’出現在了肯尼斯的面前,俊朗的面容,桀驁自信的氣質,帶著幾分陰郁的癲狂,還有不容置疑的霸道。
“不錯。”
話語出口,已然變成了加恩的聲音,陳奇滿意頷首:“你的魔術禮裝制造水準,立意,精巧程度,都是遠勝于我,上次是我僥幸了。”
肯尼斯表情古怪,似乎是在說你才知道嗎?
當然,這并不妨礙他對于陳奇這一記馬屁的受用,不如自己的人吹捧再多,也不如看上眼的對手一句夸贊來得有價值。
陳奇滿意的打了一套拳,殺戾之氣四起,仿佛舉行古老獵魔的獵魔儀式,活動開了身軀,他對肯尼斯道:“可以了,現在時候剛好,黑牢那邊呢。”
“隨時可以,不過你真的要這么干?”肯尼斯微妙的笑了下:“有點吃力不討好的意思。”
“前期而已,等我進去了,他們不從也得從,到時候慢慢談就是。”
頂著‘加恩’面龐的陳奇,淡漠的道:“不過這次的甜頭你我是拿不到了。”
肯尼斯無所謂擺了擺手,從容不迫的道:“我并不需要半人馬之心,誰買的給誰就是了,剛好探一下底子,來日或許別有妙用。”
能買得起半人馬之心,顯然委托的魔術師身價不菲,有值得觀察利用的價值。
陳奇點頭同意,隨著加恩離開了工房,向著魔術協會的黑牢前進。
現在,他該去見克洛了。
真是失敗。
克洛再怎么樣也沒有想到自己去趟圖書館,就能被陳奇撞到。
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那么莽撞,在圖書館用處了足以被探測監禁的魔力,平時老師教導的冷靜從容,在自己身上簡直成了笑話。
現在,只能寄希望于老師來撈人了。
克洛放緩了呼吸,像是一只冬眠的熊盤踞在角落,感受牢內毫無動靜的黑暗。
牢外,陳奇贊嘆著眼前的暗河,如果不是親眼見證,很難想象整個魔術協會,居然是被一條河圍起來的城堡。
宛如古老的護城河一般,看似寂靜,實則暗里波濤滾涌的河水,無情吞噬著每一個擅自闖入的生命。
河流的源頭,應該是那條橫貫英國的泰晤士河,魔術協會居然從泰晤士河直接截留了一條分支,圈起來供魔術所用,手筆當真不小。
但比起這樣的手筆,說實話并沒有能震撼到陳奇,他贊嘆的是這條河上所花的資源。
河流里那些動物科調配的食人動物,河沙礦物內藏的魔術機關,這條河本身的概念與暗示,營運河水的機關,蘊養河水成為足以承載概念的那股魔力。
果真是豪富啊,時鐘塔。
僅是一眼看去,陳奇就發現了動物科、礦石科、創造科、現代魔術科、基礎科的痕跡,不難想象這里應該是十二科共建的區域。
有管家肖恩打通脈絡,陳奇順利走進了暗河下方的密道,來到了最外層的黑牢。
不得不說,名字沒有起錯,即便以陳奇的目力,在這里也很難看到十米之外的東西,前進必須依靠看守手中那盞看似不起眼的提燈。
無盡的深邃黑洞,像是怪物的食道,不知道最深處會通向哪里。
神秘的黑暗,阻擋住了陳奇的視線,似乎是在說如果想知道的話,就自己去親眼見證吧。
能力與好奇心相悖啊。
很快,陳奇就來到了克洛的牢房外,看守打開了牢門,站在那里像是一尊石雕木偶,等待著陳奇,面無表情。
聽到通體與結界合一的牢門,解鎖開啟的聲音,克洛微微一震,疑惑道:“老師?”
“哈特雷斯學部長沒有功夫來。”
陳奇模仿著加恩的態度,憑借肯尼斯交給他的情報,大概將克洛與加恩那點破事猜的八九不離十,沉聲道:“你不是應該想到我會來嗎。”
克洛沒有說話,似乎懶得和加恩進行交流。
陳奇也不說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似乎并不著急從克洛身上探取消息。
加恩不具備的耐性他可不缺。
陳奇也不擔心克洛察覺到異常,他不可能模仿的十全十美,現在有點異常被發現,反而是好事,加恩的遭遇也給了陳奇足夠的借口。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在被陳奇攔截、破解魔術,一槍貫心之后,還會有什么好表情,本就詭秘多變的加恩,變得沉穩一些也是理所當然。
而且杰奎琳的魔術肯尼斯也給他介紹了一部分。
那個被自己灼至風化的蛇發頭顱,就是再好不過的借口。
過了半晌,克洛似乎有點奇怪,他敏銳地察覺到加恩似乎有點變了,那是一種從心態和氣勢上的變化,身處黑牢幾近一天的他,很容易察覺。
不過任憑他再怎么想,也不肯能想得到短短一天之內,加恩就被陳奇整成了一具不會開口的死人。
并且,陳奇頂替了加恩的身份,像是沒事人一樣和他進行交流。
“幫我出去,交易權給你。”
克洛開出了自己的價碼,這是加恩所求的,也是交易的基礎,按道理陳奇應該見好就收。
然而陳奇卻搖了搖頭,對克洛道:“歐洛克的交易權對我意義不大,那個老魔術師太頑固了,你想要出來,除了交易權,這次販賣的資金,多給我五個點。”
氣氛再度陷入沉默,克洛微微咬牙,似乎沒想到眼前的‘加恩’會貪得無厭。
一次行動所得貨物販賣的資金,半數要歸屬哈特雷斯,剩下半數除去下次行動的活動經費,一些必要的維護費用外,由五個人平攤分。
現在加恩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要拿走克洛幾乎一半的冒險收入,這對一個有心上進的魔術師而言,比坐牢還讓人難以接受。
“不可能。”
克洛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加恩,一周,甚至是一個月的黑牢都無所謂,本就是修整期,哪里值得五個點去換。
陳奇嗤笑一聲:“不可能?你知道今天都發生了什么嗎,如果不是你,我能淪落到這個地步!?”
說到最后幾乎是低吼而出,陳其偽裝的‘加恩’怒意蓬勃,對著克洛道:“因為被陳奇堵截,那瓶半人馬的血液我用掉了,不僅如此,我的魔術觸媒失去了一副,還被一槍打穿了心臟,差點死在對方手里。”
字字沉怒,陳奇的話語像是刀劍一樣,砍在克洛的身上。
他沒等克洛說話,緊接著道:“現在維持我身體機能的魔術,可不是沒有代價的,不然你覺得一個被子彈貫穿心臟的人,能來到這里見你嗎,克洛。”
如果有完整的魔術刻印,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可惜加恩并沒有完整的魔術刻印。
“我沒有想到。”
沉默良久,克洛語氣軟了下來,他并不認為加恩在騙他,這種事情只要他出去稍微確認一下,就很容易探查清楚。
“你沒有想到的多了,因為你的藏在書里的,消息我被陳奇盯上,歐洛克斥責我沒有拿到貨物,我是去了這么多,打開了現代魔術科的保險柜,結果……”
陳奇語氣猙獰暴躁的道:“魔術防御的里面居然是機械物理鎖,你耍了我,克洛,五個點是你理所當然應該付出的。”
“……可以。”
形式比人強,加上加恩這次確實是利益受損,克洛同意了陳奇方才提出的分配方案:“半人馬之心販賣的抽成,多給你半成,我私人再補償你五個點。”
深呼吸了一口氣,排出自己的憤怒,陳奇森冷的道:“這還差不多,行了,和我出來吧,關節我已經托人打通了。”
將握成拳頭的手掌打開,陳奇拋出一枚鑰匙,牢房的分界線,準確無誤的抵在了克洛的禁魔鐐銬上。
咔咔,鐐銬上的圖紋微微閃爍,自動打開掉在地上。
恢復了自由的克洛微微沉吟,似乎沒想到加恩這么干脆,而且是先行保釋的他。
走出黑暗無光,四面連一絲縫隙都沒有,像是鋼鐵箱子的牢房。
克洛取下了自己右手佩戴的腕表,輕輕扭轉表盤,些微的魔力游走表身,機械構造嵌合變形,化作了現代魔術科保險柜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