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說過貓有拾荒的特性。
從來沒聽說過人也有拾荒的特性。
奧菲婭蹲在宿舍樓門口,看著眼前一身酒氣,扛著塞法盧壁畫,走路像是螃蟹一樣,橫行霸道的陳奇。
微微歪著頭,不解的叫了一聲。
“咦,你怎么蹲在這里。”
嗯,頗有一種前世應付酒局,辛辛苦苦才到家的感覺。
雖然陳奇自己并沒有體驗過,只是看網絡上那么說,不過這種能自由活動手腳的感覺,還是分外滿足啊。
家人的話……
“嘿!”
一把抄起奧菲婭壓在臉上,陳奇滿足的吸了口奧菲婭的腹毛,懶洋洋的躺倒在地上,不想動彈了,一旁的壁掛畫像是被子一樣蓋在他身上。
被耍流氓了,奧菲婭眼眸一閃,惱羞成怒的抬起爪子,劈頭蓋臉的撓向陳奇。
“別鬧。”
捏了把奧菲婭的屁股,陳奇咧了咧嘴,在奧菲婭疑惑的表情中,將之高舉向天,半瞇著眼睛打量,吐槽道:“你這性子,怎么看都不像人妻啊,還是生了兩個崽子的那種。”
究竟是誰在鬧啊。
奧菲婭肉乎乎的身軀一縮,靈活的從陳奇掌間滑落,蹲在他的下巴上,疑惑的喵了兩聲。
陳奇似乎明白奧菲婭擔心什么,懶散的道:“放心,不是心情不好而醉酒,只是突然懶得動彈了而已。”
月光下,奧菲婭披上了一層淡銀的輕紗。
她莫名聽懂了陳奇的話,悠長的輕吟了一聲,就這么趴在陳奇那寬闊堅實的胸膛上,四肢蜷縮在一起,只有尾巴在調皮的晃來晃去。
陣陣沁人的暖意,從陳奇的身上散發開來,讓奧菲婭發出舒適的低吟,心臟沉穩的節拍,帶著一種難言的柔和,像是山岳和清風的結合體,纏繞著她的心神,安寧平和。
一時無聲。
陳奇的眼睛在月光下,生出一抹晃白,他懶洋洋的道:“一周后,我帶你去見你的家人。”
奧菲婭沒做聲,月光下的她,比白日更具智慧和靈性,但是她理解不了陳奇口中的家人指的是什么。
又或者說,陳奇就是她的家人。
然而,真的可以這么認為嗎。
陳奇心里也不知道,但他卻明白有的東西不是像拿物件一樣,可以靠力量去霸占的,那樣的話,只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這次,他打算放棄思考。
伸手捏了捏奧菲婭柔軟的耳朵,陳奇笑道:“說起來,你胖了不少啊,該減肥了。”
喵!?
這個問題是怎么從上一秒的家人,突然跳躍到下一秒的貓身攻擊,而且還一點都沒有違和感的。
奧菲婭炸毛了,她的尾巴高高豎起,肉球猛地踢在陳奇的鼻子上,一溜煙跑得沒了蹤影。
陳奇嘆了口氣,覺得女孩子就是這點麻煩,說不得。
旁邊忽然傳來了一陣輕笑。
很顯然,陳奇吃癟嘆氣的稀有場景,給某人帶來了快樂。
摸了摸鼻子,陳奇無語的道:“偷窺可不是什么好習慣,你要學會推己及人這個道理啊,巴澤特同學。”
被點破了行蹤,巴澤特從樓側的陰影走出,盈短的發絲在月光下,有著搖曳心神的美感。
女士皮鞋不似高跟,走路幾乎不會發出聲音,她雙手背后,將身體湊到陳奇面前擋住了月光,笑道:“難得見你這么狼狽。”
我很狼狽嗎?
陳奇一臉黑人問號,被擋住光亮的他,像是一只莫得表情的末影人,只有眼眸隱隱泛光。
巴澤特眨著眼睛,沒有了平素的平淡,雖然依舊沒有笑,但陳奇能感覺到少女此刻非常輕松,像是卸掉了所有的壓力包袱。
“很狼狽。”
回答了陳奇沒有問出口的疑惑,巴澤特也不嫌臟,就這么坐在了陳奇的身邊,修長白皙的雙腿伸直,像是小孩子玩水一樣,在雪白的地板上晃來晃去。
腳掌的影子,宛如滑稽的丑小鴨,撲打著翅膀,與陳奇的影子擦碰在一起。
二者毫無間隙的融合,繼而變成哥斯拉的爪牙,沒有猙獰恐怖,只有滿滿的輕松好笑。
“我接下來是應該問,你為什么會這么說,還是該問你已經給法政科遞交資料了?”
“都可以,不過也都沒有意義。”
“哦,那算了。”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明明宿舍樓就在身后,兩個人卻是都沒有進去的意思,就這么坐在樓前的地面上,像是白色沙地上的兩個小孩子。
陳奇閉目冥思,巴澤特也不再黃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地上的‘哥斯拉’隨著月光角度的便宜,變得越來越大。
巴澤特突然開口,神情認真的道:“我很期待。”
說完,她伸了個懶腰,單手翻身而起,隨著腳步聲的遠去,陳奇知道他獲得了熬夜冠軍的勝利,先把這個颯爽少女趕去休息了。
他不疾不徐的坐起身來,地面的哥斯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的真音侍立在陳奇身旁。
她扛著比自己足足大上三倍的魔力爐,面無表情的等待陳奇發出指令。
陳奇沒說話,只是朝著宿舍樓后方的樹林走去,雖然是公家用地,但實際上在這幾個月內,這片林子已經變成了陳奇的試驗場。
他接下來的慘叫,可不想被奧菲婭與巴澤特聽到。
塞法盧的畫卷,白色巨人屹立在無窮的痛苦之中,漠然垂視著這個世界,吞噬著記憶作為食糧。
這里面沒有任何游星技術,只有單純到極致,失去顏色的無盡痛苦。
這也正是陳奇現階段所需要的。
聯通魔力爐,月白色的魔眼高懸于瞳仁倒映的世界之上,陳奇手掌觸接在塞法盧的壁畫上。
一道道像是弓矢與劍鋒的光芒,貫穿大地山脈,橫劈浩瀚海洋,天與地的距離在巨人的面前,被縮短到連一頁紙都不到的厚度。
雪白的畫面中,陳奇渺小的像是一只螻蟻,昂首站在巨人的面前。
體內錯綜復雜的氣息,支撐著他的脊梁,在幻想中,他變身成擊殺加恩之時,那個混亂拼湊在一起的怪物,額頂一輪古鏡法紋,對著塞法盧咆吼而出!
連剎那都無法計量的短暫。
恐怖的怪物在無盡光芒之下,如冬雪面對烈陽,在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狀態下,被拆解成了基本粒子的狀態,像是雪花一樣,凋零在這片好似荒漠的光海中。
“啊啊啊啊啊啊——!!!”
毛孔噴灑出大捧血霧,目呲欲裂的陳奇,發出慘絕人寰的痛苦嘶嚎。
較之上次的被動,主動向精神世界塞法盧發起挑戰的陳奇,明確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類不可承受之重。
所有的力量,認知,記憶在痛苦的沖刷下,出現了大片的蒼白,像是被千萬把刀子凌遲一般。
看著陳奇在地上無力的掙扎,滾動,調整好隔音結界術式,魔力爐自動輸出維持的真音,目光微閃。
一行從未有過的數據,在她的初步構成的爐心中閃過。
那是名為疑惑的情緒。
這樣做,有任何必要嗎?
她不理解。
一周后。
蒼崎橙子的茶室。
面露疲憊的少女,沒好氣的看著這個來蹭茶的家伙。
“日本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勢力?”
念叨了一遍陳奇的問題,蒼崎橙子不耐的道:“我怎么會知道這種問題,神道教,僧侶,本土魔術師,退魔家族,左右不過是這些吧。”
“你這不是挺清楚嗎。”
陳奇捧著一杯香茗,舒了口氣:“不過我想問的是那種,就是都市傳說一類的。”
“……你傻嗎?”蒼崎橙子氣笑了,身為魔術師卻問都市傳說,她不知道是陳奇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雖然問題問的有點奇怪,但陳奇腦子可沒進水,因為黑衣組織的緣故,他想從蒼崎橙子這個本地人得到一些可能存在的,有關于‘幻想’的情報。
不過很顯然,他失算了。
想想也是,作為一個宅在蒼崎家,天天修行魔術的少女,相對自由的時光大概就是上學的片刻光陰,還因為禮園女校的原因備受規束。
“總覺得,你在想很失禮的事情。”
蒼崎橙子瞪了陳奇一眼,心里卻是暗道稀奇。
以往的陳奇不說一眼就能看出來在想什么,但氣息總是毫不收斂,不自知的挑釁著周圍的生命。
但今天的陳奇,瞳孔內部像是一口不見底的古井,說話也好,談笑也好,都有點表演的機械意味。
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張了張嘴,蒼崎橙子似乎想要說些什么,然而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得搖頭道:“你應該休息一下。”
陳奇微微錯愕,似乎沒想到能從蒼崎橙子這里,聽到這種勸告。
他露出一個真誠的笑意,放下已經空杯的茶盞,道:“多謝忠告,我來此第一是想問問你情況,第二是難得去趟你的家鄉,有什么需要帶回來的手信,我或許可以替你幫辦一二。”
話語直白,毫不避諱。
換作他人,蒼崎橙子必會勃然變色,每個人都有不容觸碰的逆鱗。
但陳奇那平靜的表情,莫名讓蒼崎橙子發不出火來。
對方并沒有把她當成競爭失敗的魔術師之卵,也沒有越俎代庖的意思,只是單純的作為朋友關照一下她。
只有同樣背井離鄉的人,才會明白一些埋藏在心底的東西。
蒼崎橙子指出陳奇的人性消減,提醒他注意保持神智,陳奇又何嘗不是以這種方式,去挑起少女的憤怒和感情,從一個特定的角度,把她從仇恨中稍微拉出來一點。
那一頭赤褐色的發絲,較之陳奇初見蒼崎橙子的黑發,怎么看都很礙眼。
“你的性格真的很不招人喜歡,陳奇。”
注意到陳奇的目光,蒼崎橙子神情凌厲了起來,冰冷的瞪視著陳奇,提醒他不要得寸進尺,踏入自己不該觸及的領域。
但其中并沒有殺意,更多的是一種警惕,還有敵視。
“是嗎。”
陳奇正襟危坐,借助蒼崎橙子明亮的目光為鏡,整理好自己衣貌:“黑眼圈的油膩女魔術師,可沒資格說我不招人喜歡。”
說罷,不待蒼崎橙子還擊。
陳奇袖口一縮,變出來一個不對稱鏡面魔方,拋給了蒼崎橙子:“我在里面放了一筆寶藏,閑著沒事可以玩玩,你的話,應該很快就可以解開吧。”
本能的接住魔方,蒼崎橙子愣了一下,眼前的陳奇便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穿著女仆制服,面容平靜古板的真音。
她打量著眼前的蒼崎橙子,思索片刻,突然伸手握住了蒼崎橙子的峰巒。
指尖帶著一股令蒼崎橙子酥麻顫栗的熱量,直涌而下,沿著人體正中線,點在了蒼崎橙子的胞宮之上,難以言喻的溫暖,軟化了蒼崎橙子的肢體,讓她無力的靠在了真音的身上。
“……你。”
話未說完,她身體突然猛地一顫,雙手緊緊抱住真音,喉嚨里發出嗚咽的軟吟,腦海一片空白,暈倒在了真音的懷里。
真音面無表情的抽出蒼崎橙子裙下的手掌,一縷魔力自動蒸干解離了上方殘留的迷之液體。
她很淡定的轉身,關閉蒼崎橙子租房的大門,揉按著蒼崎橙子僵硬酸楚的肌肉和關節,精準無比的刺激著她的軀體,放松每一處肌肉。
剝去衣物,記錄著少女雪白胴體的曲線,真音微微歪了歪頭,覺得對方數據和陳奇給她輸入的某些地方,有微妙的不符。
說好的大胸妹子呢。
難道是我哪里沒有做對嗎。
帶著這樣的疑惑,真音雙手漏出精油,放在了蒼崎橙子的胸口上,她的四肢溢出大量的蒸汽,包裹了整間茶室,朦朧了一切可觀測的空間。
不知是痛苦還是舒適的嗚咽聲,不斷從蒸汽當中傳出。
蒼崎橙子那油膩的肌膚,在真音的手下重新煥發生機,變得光滑緊致,緊皺的眉頭不知何時松懈了開來,愜意的熟睡著。
已經離去的陳奇,此時則是臉上寫滿了愉悅。
似乎想起那天晚上想給自己按摩,卻發現根本按不動自己肌肉的真音,那種失落與疑惑交錯的表情。
魔力爐就借你了,好好加油吧,未來的天才少女。
等我從日本回來,你應該也初步完成人偶復古的課題概念,畢業去創造科了吧。
似乎看到了不久之后的未來,陳奇掏出從方才就在懷里顫個不停的大哥大,接通,拿遠,一氣呵成。
“喂!陳奇!說好的在希思羅機場會和,你人呢——!!!”
吼聲回蕩,無不表明著法政科現任代理負責人,戈爾德·穆吉克同學的怒火。
先前一直盤踞在陳奇頭上,隨他行走坐臥的奧菲婭,悄咪咪的睜開了一只眼睛,打了個哈欠。
“嗯,不要激動,戈爾德。”
在戈爾德吼聲消散后,陳奇這才拿過大哥大,悠然笑道:“日本那邊,應該很多人都等著迎接你吧,我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巴澤特照顧你已是足夠了。”
“什么意思?”
戈爾德聽不太懂陳奇的語意,沒好氣的拍打著座椅的扶手,瞪著旁邊已經被他‘買通’,成為法政科麾下一員的巴澤特,胖胖的肚皮起伏個不停。
巴澤特面露苦笑,似乎也沒想到陳奇會未卜先知。
“意思就是我要單獨行動。”
說話間,陳奇已經搞定了馬車租賃,拎起韁繩充當起了車夫,魔偶則是被他撂進了車廂里,朝著倫敦泰晤士河的方向進發。
“喂!?”
沒好氣放下被掛斷的大哥大,戈爾德一頭霧水,看著巴澤特問道:“他這是什么意思,不和我們一起坐飛機,他難道還想游去日本不成?”
隨行的芬妮一言不發,巴澤特則是目光一閃,似乎明白了陳奇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