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小女孩有點眼熟啊。
只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里才是。
已是過目不忘的陳奇,來到宮野志保面前,伸手挑起對方的下巴,端詳了一番:“你怎么會在這里?”
宮野志保不答,眼中血色斑駁,像是一顆棕色的寶石被異物侵染。
陳奇眼眸月白變幻,大量有關宮野志保的情報,甚至連對方本人都不清楚的秘密,在他腦中一一分析拆解,得出了一個結論。
未來視的犧牲品,這個小女孩是巫凈由貴刻意送進會場的,人體煉成陣很奇怪的沒有傷害她。是因為奧菲婭嗎,煉成陣的核心應該是奧菲婭所在的位置,奧菲婭體內則有宮野艾蓮娜的人格。
表里置換倒是可以讓這個小女孩活下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宮野艾蓮娜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啊,朗姆沒道理要將宮野艾蓮娜推上頂位,他要的只是一個容器。
奧菲婭的話,大概率被艾蓮娜的記憶淹沒,隨后宮野艾蓮娜成為了靈基載體的一部分。
那么,賢者之石已經完成了嗎。
如果完成了的話,自己又是在哪里呢?
陳奇望著眼前的小女孩,腦海里猜出了一個不是那么美妙的可能性,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有點麻煩了。
“跟我走,還是留在這里,你選一個。”
有了猜想,打算再探索一番這里的陳奇,詢問宮野志保是否要留在這里,按照他的猜測,這個女孩留在這里并不一定是壞事,或許別有一番造化也說不定。
“……我和你走。”
晦澀空靈的聲音,宮野志保幼小的身體在血海中站起,身上的外衣被腐蝕的到處都是破洞,潔白圣潔的軀體,猶如上好的羊脂美玉,卻奇妙的給人以無可褻瀆之感。
陳奇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他單手攬起小女孩,將之扔到自己的肩膀上,點頭道:“那便前進吧,希望能找到盡頭。”
宮野志保沉默以對,坐在陳奇的肩膀上,輕輕蕩著小腿,似乎隨時會御風而去。
拍賣會之內的廢墟中,距離地表五公里的實驗室,通體銀灰,體表蔓延出血色荊棘,結出一個個眼球,分裂的枝條像是嘴巴開闔,血管遍布每一寸試驗場地的奧菲婭,輕輕地哈了口氣。
嗚嗚嗚!
汽笛的鳴叫在室內響起,若隱若現的蒸騰白汽之中,高達二十米的六臂娜迦,悄然立于原地,霧態朦朧的高溫長刀輕輕捻動,盡態極妍的身姿,悠然的圈圈旋起,像是一座不破城堡,攏住了奧菲婭的身軀。
奧菲婭瞳光開闔,舒活了一下身姿,蒸汽狀態下的六臂娜迦,亦是容顏輕展,驀然舞動手中長刀。
浪花的聲音,宛如孩童手中搖蕩的小鼓,叮當回響連成一串,閃蒸的水分子劃過白云般飄渺不定的軌跡,最終收縮為一束,水銀瀉地的刀光裁合金猶如薄紙。
外界,戈爾德等人還沒思索出來個應對方案,腳下的土地忽然震顫了起來,一道道白汽如柱噴涌,打穿水泥建筑,粉碎草木樹石,收縮顫動的大地,仿佛是巨人的心臟。
什么東西!想不通的戈爾德等人連反應都來不及,便被蒸汽形成的海浪淹沒,在極致的高溫涌動下,被溫差形成的狂風拋飛。
血色的光芒有節奏的自蒸汽中律動,化作蒸汽之中六臂娜迦那一雙如玉的美眸。
縱身嬉戲玩耍,自蒸汽形成的暗流中游上陸地,五公里的距離不過眨眼即至,理應生活在虛幻大海之中的傳奇,踏足陸地,雙臂持刀擺動,方源三百米內的土地頓時格律成網,碧海的刀鋒裁決萬物,鋼鐵森林在娜迦的面前轟然碎裂。
悠游舞動身姿,六臂娜迦長尾一擺,蒸汽聚攏成型,恍若天上落下白云,裹住周遭一切。
她身姿搖曳,乘云而行,游蕩之間雷聲大作,音爆的氣浪排開眼前萬物,數息之內便抵臨東京灣,她昂首高歌,大氣海浪在她的高音下震蕩開裂。
海中的魚群自發匯聚,形成一道鋪蓋大海的地毯,以供滄海的公主行路。
娜迦眼眸遙望,日本島的氣息在她眼中錯落起伏,在看到最高處那一道潔白之中隱現紫黑之氣,貴禍相依的山脈,她微微頷首,被聲波操縱自發逆生理形成回環遠洋的魚群,擔起海洋的長轎。
這一番魔力運行的動作,簡直亮瞎了遠坂時臣的眼睛,他身旁的戈爾德也是只有嘴角抽搐的份,兩人親眼見證娜迦如何駕馭魚群,羞愧的有種一腦袋撞死在墻壁上的念頭。
高音之中無疑蘊含了魔力,但這種程度的魔力輸出,他們二人也做得到,只是其中中那份秒至巔毫,以一份魔力揮灑餌料,引來千鈞之力橫渡海洋的舉重若輕之意,卻是二人望塵莫及的。
賢者之石煉成陣的下方,為什么會出現這么古怪的生物。
神代生命嗎?
二人并不清楚,六臂娜迦不過是奧菲婭讀取情報進行具現的一種魔術形態,用來趕路戰斗而已。
她很餓,像是一個餓了三天三夜的人,但即便如此弱小,伸出指頭也可以輕松碾死任何一只螞蟻。
目標,本州島富士山,她要吃個痛快。
黑暗是沒有盡頭的。
仿佛走了整整一年,又仿佛時間只過去了一分鐘,載著宮野志保的陳奇,不斷向前,腐蝕涌動的血海無法化去他的體力,被空間禁錮的精神無有極限的延伸著。
宮野志保也不吭聲,就這樣看著陳奇行走,隨他在黑暗之中進行無止境的旅程。
兩個人似乎都忘記了饑餓,一步又一步。
直至……
嗒,一具骷髏的手骨被陳奇踩成了碎片,這聲脆響使得陳奇不再前進,轉而將目光投注向下。
一具死亡姿態非常古怪,咧著嘴巴的骷髏,雙手幸福的抱著一個密封的盒子,傻傻的一個人靠在碎裂的水泥板上,仿佛獲得了無限的滿足。
陳奇放眼望去,眼瞳之中的光芒再度照破了黑暗,他看見了數不清的水泥板,滿是被刺穿撕裂的窟窿,像是破布一樣倒在血海之中,一具具骷髏的骨骼與水泥聯系在一起,吊在半空中,似是化作了黑暗的一部分。
他們的眼睛全部怔怔的望向前方,似乎看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物,黑色的裂痕從眼眶一路下滑,直至嘴角停下,像是斑駁的淚水痕跡。
每一個骷髏都是如此,宛如朝圣一般。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個表情是見到鬼了。”面無表情的槽了一句,陳奇知道這是拍賣會中,被賢者之石煉成陣直接抽成了殘渣的魔術師。
魔術師中無好人,踏上魔道即等于獻上自己的生命,只是在場死掉的魔術師,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死掉的姿態,就像是風干的臘肉一樣。
比起這么多魔術師死掉的瘆人場景,陳奇更在意他們到底看到了什么,同樣是從賢者之石煉成陣中返回,他是眼前突然場景變換,隨即掉進血海之中,在觀想白色巨人的前提下,加速魔術模糊概念,煉成陣的綠色獅子階段,并沒有能抽離他的靈魂。
或許,是某些只有被抽掉靈魂,才能看見的神秘存在吧。
宮野志保雙眸平靜的看向陳奇,讀取了他并沒有收斂的思考余波,說道:“你想知道他們看見了什么嗎。”
“哦,難不成你知道,我還以為這是只有死人才能看見的秘密。”
從死掉的魔術師手里搶來那個抱著的密封盒子,陳奇毫無愧疚之意,無情的璀璨光芒綻放,將魔術師化作了飛揚的齏粉,為其做了安葬。
“你想知道嗎。”宮野志保再問,似乎要從陳奇這里得到答案才會揭曉謎底,語氣平靜而神秘,仿佛說出來就會引出無窮禍事。
“愛說不說。”陳奇懶得搭理宮野志保,如果手里沒其他事,他可能還愿意多問兩句,被宮野志保賣一會關子,不過此刻有了這個骷髏手里的密封盒子,開箱的好奇感,已是壓過了好奇心。
宮野志保微微一笑,不再說話,并不因為陳奇怠慢而生氣,反而也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盒子里的秘密上,只是她等了半天,卻不見陳奇打開,她屁股下的這個青年,正在喃喃自語著什么。
即便宮野志保耳力驚人,卻也聽得一頭霧水,諸如什么野外寶箱需紅開,什么我對于裝備早已無欲無求,若是能給我七顆龍珠就好的臺詞,簡直像是古神的低語。
宮野志保平靜的雙眸中泛起不屑之色,她伸斷了陳奇的低語,輕描淡寫的破開了密封盒子表面的魔術結界,卸去覆蓋秘密的表層,露出內在的事物。
那是,一卷疊放整齊,墨漬隱有模糊的古舊手稿,放在手稿旁邊的隔層中,還有一篇沾染了血液,莫約手掌大小的樹葉。
神秘古樸的氣息于其間流溢,詭異的環境仿佛被歷史沁染,回到了正軌之上,嚴肅而莊重。
陳奇微微一挑眉毛,似乎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這兩件東西,倒也難怪那具骷髏露出了無比滿足的神情,將其緊緊抱在懷里,并且居然沒被吊在天花板上。
“哈默手稿的原稿,以及沾染龍血的菩提葉。”
念出兩件物品的真身情報,這兩件拍品地位還在霍恩海姆的手稿之上,原本是沾染了龍血的菩提葉作為壓軸拍賣,哈默手稿則是為炒熱菩提葉而放到了前面。
陳奇拿到的拍品名單上,若說最不被魔術師看好的拍品,大概就是這份哈默手稿了,出自于文藝復興時期,才華橫溢的藝術家、科學家,列奧納多·達·芬奇,記載其一生研究所得的稿件。
然而在陳奇看來,拍賣會上最有價值的物品,無疑是霍恩海姆的筆記,以及這份哈默手稿,其中哈默手稿的地位,又可以完全壓過霍恩海姆,無他,只因霍恩海姆的筆記不是原稿。
對標人偶和美學的哈默手稿,以及煉金的霍恩海姆筆記,是否原稿,其中差距天差地別。
譬如,召喚英靈。
至于沾染龍血的菩提葉,若是能克隆出來法夫納的活性細胞到還有點意思。
“你手氣倒是不錯,一抽一個SSR,一個SR。”
陳奇關上盒子,不讓此地的氣息侵蝕物品,兩件物品上的歷史沉積雖然高貴厚重,卻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若是在這種地方暴露過久,只會被就此毀掉。
宮野志保見他掩去歷史的神秘,也不在意,只是好奇的問道。
“什么叫做SSR?”
“SSR就是很有意義的意思,其下又分為SR和R,又或者你可以根據星星,從五到一排列,當然,個別地方會劃分成六星最高,這個不過是外觀,意義都是一樣的。”
陳奇一本正經的講著抽卡游戲的知識,沒有半分尷尬,嚴肅的仿佛是在訴說至高的神秘知識,宮野志保一邊聽著,一邊時不時的點頭:“很有意義嗎,那什么是你的意義呢,人類的存續嗎?又或者是個體的進化?”
話題忽然朝向一個不對勁的方向墜落,宮野志保回蕩的聲音,仿佛深淵底層的呼喚,陳奇只需要再前進一步,便可看見深淵的真容。
氣氛沉寂了下來。
陳奇歪過頭,看著宮野志保,忽然問道:“你呢,又是為了什么才會以這種形態,出現在我的身邊。”
呼——!
如驚濤駭浪般狂飆的風渦,自黑暗中發出了吞噬一切的咆哮,卷向陳奇要將他拉入不可逆轉的黑暗。
血海被抽離到半空,高速旋轉成一道道血色的龍卷粉碎機,死亡與陳奇和宮野志保貼面共舞,然而二人面色均為改變,任憑腳下血海天翻地覆,陳奇始終屹立不動,坐在他肩膀的宮野志保,更是像被固定在了空間當中。
即便陳奇的肩膀移開,女孩也不會墜落,只因她與這里本就是一體的。
“我只是,想來見一見你而已。”
毫無感情的蒼老聲線,女孩細嫩潔白的雙手,化作蒼老腐臭的爛肉與骨骼,她輕輕將手掌放在陳奇的額頭上,觸摸著藏匿在他眉心深處的神秘:“她,也很想見一見你。”
陳奇沒有躲閃,目光平靜的道:“我是來帶她回家的。”
一言激起千層浪,黑暗之中的宮野志保展顏輕笑,蒼老怪異的面容,圣潔與丑惡流轉,她問道:“哪里是家。”
“當然是,我的肩膀上。”
不容置疑,熱量蒸干血海,劃出一個廣袤的六芒圓環魔術陣,九大元素分列其上,顛倒上下,順序自鳳凰反向排列,直至煉成黑化的第一步,那只黑色的烏鴉。
宮野志保眼瞼微垂,似是有些意外,欣賞的道:“原來你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