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設計室內頓時鴉雀無聲，劉銘愣了一下，連忙將穆秋拉到僻靜的地方。整整一個小時，沒人知道兩個人在那里說了些什么，只看到穆秋最后異常失落的將借調申請還給了劉銘，轉身下樓，再也沒有回頭。
穆秋拒絕了院里為他安排的歡送宴，也沒有讓任何人去火車站送，包括站在院長辦公室窗后一直注視著他的那個男人，他高昂著頭，就這樣獨自離開。
梁志宏沒再去詢問穆秋和劉銘，他明白，這兩個人都已經做出了決定。
下班后，盛京城的夜幕也很快降臨，陸廣坤獨自走進自己常去的那家酒館，單獨開了一個包房，點了幾樣酒菜，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到十分鐘，一個打扮入時的男人夾著個老板包走了進來，見到陸廣坤后，大聲抱怨這酒館太破太偏僻了，陸廣坤顯是知道自己這位朋友的脾性，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大老遠跑這地方來吃飯，要是味道不好，就罰你請海鮮，怎么地，老陸，找我啥事兒？”男人大咧咧地道。
“沒啥大事兒，院里最近要借調個人到你們外貿嘛，我提前得給你打個招呼啊。”
“呦，那敢情好啊，設計院出來地，那都是寶貝疙瘩，還用得著跟我打招呼？”手拿著根大骨棒猛啃，滿嘴是油的男人笑道。
陸廣坤不動聲色地陪笑著，又看了看手表，煞有介事地道：“呵呵，差點忘了，今天想給你介紹個人來著，估摸這會兒應該快到了，你先坐著，我去迎一迎。”說完，起身往外走。
就在這當口，單間的門開，走進來一個人。
原本坐在座位上埋頭大嚼的男人，一見此人，眼睛都直了，趕緊將骨頭扔在桌上站了起來。
陸廣坤微笑地道：“重新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老同學……”
男人根本顧不上取餐巾紙擦嘴，用手胡亂擦了再用桌布使勁擦了擦手，這才將雙手伸過去，恭敬道：“領導，你好！……”
……
當桑切斯以亞馬遜集團駐華夏辦事處主管的身份再次到訪盛京廠時，劉銘則以廠史最年輕副科級干部身份，背著他那臺梁院長特批的筆記本電腦包，帶著一紙借調申請坐到了外貿老總楊斌的面前。
楊斌笑瞇瞇地望著劉銘，頗有種岳父望著倒插門女婿的喜感。
同為廠里大佬的楊斌當然清楚梁志宏對眼前這個后生仔的看重，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竟然會主動投到自己的門下，楊斌真想將陸廣坤抱過來親上幾口。這都二十一世紀了，什么最重要？人才！
劉銘看著楊斌，腦子里浮現出從王旭峰那里得到的外貿公司資料，九十年代初才成立，去年剛改名叫海外貿易分公司，在廠內一眾分公司老大哥當中，純純的小鮮肉一枚，人馬不到200人，分了十個部，他認識的馮濤是五部部長。
“咳咳，小劉啊，上次MFG收購案的時候，咱們就是老熟人了，在我這不用拘謹。說說，你有什么想法。”說著，將手邊的煙叼到嘴里。
劉銘微微一笑，立刻上前躬身用桌上的打火機給楊斌點上，這才回到座位重新坐好。
僅僅這個算不上考驗的小細節，楊斌就眼里一亮。按他的理解這剛從設計院里調出來的干部，專業知識那都沒話說，可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會有些理工男通病，不通人情世故，而他這里畢竟是搞銷售的，講究的就是這人情世故，還在擔心劉銘會有不適應。沒想到劉銘的表現，比自己想象中的還好。
“楊總，我希望能加入一線銷售部門。”劉銘開門見山道。
“有志氣，希望你能再立新功。去吧，一會兒有人帶你去新部門。”
劉銘起身離開后，楊斌抄起座機話筒，“喂，永富，上我這來一趟。”
過了沒一分鐘，一個打扮時髦的胖子推門直接走了進來。
“永富啊，剛才那個劉銘我見了，小伙子很不錯，你看看咱們銷售各部還有哪個部沒安排副部長的?呃，馮濤那里怎么樣？”
潘永富，家里老爺子曾任機械廠書記，正經的根紅苗正。當年老爺子在位時，潘永富可是廠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近些年隨著潘老爺子退休，再加上自己年歲增長，潘永富倒是長進了不少，再加上楊斌也是潘老爺子提拔上來的干部，對潘永富都以弟弟相稱，照顧有加，在廠里辦事兒都會賣他個面子，前幾年便順理成章地提了副總。
潘永富砸吧了下嘴，“哥，馮濤那個部編制滿了啊，小趙去年剛提的副部長。”
楊斌哦了一聲，他知道這劉銘跟巴西來的桑切斯關系很好，給他安排過去，是希望他能盡快展開業務的。
潘永富接著建議道：“哥，不如先把他安排在老喜那里，等明年老喜退了，看這小子表現再做安排？”
“老喜？不行不行，那個部年年業績墊底，把劉銘安排過去，那不是糟蹋人才嘛。”直到潘永富提到，楊斌才想起自己手底下還有這么個部門。
潘永富笑勸道：“是騾子是馬的，不得溜著看嘛，先把他安排在那里，實在不行，到年底，看哪個部門位置有空，再調出來唄。”
楊斌為難地看了看手上那張借調申請表，最后點頭道：“好吧，你領著劉銘去老喜那里，先讓劉銘適應一下也好。”說完，便提筆在借調申請上簽了回執。
潘永富拍著胸脯道：“我辦事你放心，走啦。”
在綜合辦公室里，潘永富找到了正在欣賞美女的劉銘，別看這外貿分公司的隊伍編制不大，可男女比例竟達到1:1，年輕女孩尤其多。國家上世紀末便開始大力發展對外貿易，世界工廠的名聲已經悄然傳播，盛京廠則剛開始重視這個新興的業績增長點，招募重點就是一些外語院校的畢業生，而這些院校大多陰盛陽衰，便造成現在的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