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杜籟卡抱臂在走廊憑空浮現的時候,艾薇爾頂著頭上一個大包,兩眼是呆滯的,隨后嘴角微抽,顫聲開口:
“你是有多無聊啊?”
“你、你知不知道大半夜突然出現搞這種事情可能會嚇死人啊?”
“還有你怎么做到的?”
杜籟卡摩挲著下巴,反問道:“那你大半夜的,在這里干什么呢?”
“還有,剛才的音樂是你放的?”
艾薇爾氣急,跺了跺腳:“是我在問你,你先回答我!”
“嗯哼?”杜籟卡挑了挑眉,懶洋洋的抱臂靠在窗臺上就那么盯著她。
艾薇爾不服氣的抬頭對視著,然而還是被杜籟卡犀利的目光盯得渾身發麻,泄了口氣,蔫蔫的拿出藏在背后的東西。
一個精巧的白色八音盒,上面鐫刻著華麗的印記,還有頂端的赤色蝴蝶,整體形成了鮮明刺目的對比。
似乎在上面刻寫著名字“血蝶蓮華”,透出些許肅殺之感。
“噢…八音盒,你還有這種東西。”
順便打量了一下艾薇爾這身裝扮,杜籟卡臉上爬滿黑線,額頭微跳:“大半夜穿著白毛衣,拿著八音盒在這放歌。”
“你玩午夜兇鈴呢?還是貞子愛好者?”
艾薇爾一懵,沒太聽懂:“什、什么鈴?”
“……算了。”
她走了回來,把八音盒重新放在窗臺上,懨懨的抱怨起來:“下次不要這么嚇我好嗎?”
杜籟卡輕松隨意,淡然回道:“我盡量忍住。”
艾薇爾嘴角微顫,暗暗考慮自己下次要不要隨身帶兩枚釘子扔在旁邊的問題。
“呼,現在能告訴我了吧,隱身怎么做到的?”
“3級能力而已。”
“你又強化了?”艾薇爾心下吃驚,這也太快了點兒。
“嗯,少和別人多嘴,我還不想暴露。”
艾薇爾聞言點了點頭,想起另一件事,心情變得復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么,心情不好所以出來發瘋?”
“可別學露伊絲啊,兩個在半夜起來的咋呼鬼我揍不過來。”
杜籟卡一如既往的沒什么好話,她氣餒的想著,咬了咬唇。
“那個…”
“我的檢測結果,就是那個拓印。”
“戈德溫支支吾吾的也不愿意說,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開口算不算艱難,總之艾薇爾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問出來了。
她摩挲著脖頸上的拓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那東西有的時候在發熱,發燙,好像能把她整個人蒸干。
杜籟卡愣了片刻這一細微的反應讓艾薇爾頓感不妙。
“呃…?”
總歸不能瞞著她吧,沒什么意義,她應該知道自己的命運。
杜籟卡心下厭倦,口吻沉了沉:“那是個芯片,里面裝著毒藥。”
“按照醫生說的,大概會在幾個月后讓你器官衰竭,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他們摘不下來。”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擔心她的反應會過于激烈:“不過也不是絕對沒辦法移除,我相信移除生物芯片的辦法是存在的。”
“很糟糕,但不算沒救。”
說完這些,杜籟卡沉默的等待著。
令人意外的,他本以為艾薇爾就算不慌亂的大喊大叫。也要為自己快死了這一事實,而像每個正常的人一樣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或者表現出焦慮恐慌。
畢竟人類在面對死亡時,不管怎么品德高尚,道德崇高,也都會表現出不同程度的恐懼感。
不過她只是在沉默中嘆了一口氣,露出苦笑,像是釋然:“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啊…”
看樣子她也是早有預料,畢竟這姑娘還沒有說的那么的笨。
當然,她的心率還是上升了不少,身上的體溫也在升高。杜籟卡思忖著,可能這時候大腦里面也早已空白一片了,俗稱嚇傻了。
他盡量以最大的惡意揣測著她現在的狀態,開口安慰起來:“安心,對于你們貴族,法軍在進城后會有辦法的。”
“到時候你就得救了。”
艾薇爾聽得出來,這話帶著濃濃的諷刺和不爽的怒意,她略微頭疼,他這股莫名其妙的敵意又來了。
“跟我講講吧,上次沒說完的事情。”她默默伏在石板上,看著外面越來越大的暴雨。
“關于維爾納,他都做了什么?”
杜籟卡微沉,說實話他真的不太想回憶起那些事情,那些讓他徹夜難眠,咬牙切齒的痛苦夢魘。
拿出自己的軍刀,在月光下襯得閃閃發亮。出神的看著刀鋒內反射出的自己,即使已經染過不知道多少鮮血,依然充滿寒意。
艾薇爾注意到了刀柄上刻著什么,她皺起眉頭,微微偏頭念了出來:“克蕾兒·奧維麗娜?”
心下略有吃驚:“這原來不是你的刀嗎?”
杜籟卡不答,轉而憂傷的說起另一件事。
“一年前的北線戰場,諾羅夫戰役。我在那里第一次遇見她,她是我的屬下,一個出色的戰士。”
“鋪天蓋地的炮火持續了一周,把白天與黑夜攪的模糊無比,導彈撕裂了天空,頭上到處都是爆燃的火球還有墜落的碎片。”
“三座天基武器平臺不停歇的開火,我想是你想象不到的場面。天空劃出火雨,地面上滿是焦土,士兵平均的存活時間不足一分鐘。”
“滿地都是血肉模糊,和泥灰混在一起的碎片,接著被鞋底或者鋼鐵履帶碾成更加難看的殘渣。”
“雙方最大的裝甲對抗在那里爆發,幾千輛坦克和機甲在那里組成鋼鐵洪流激烈碰撞,我就在那里活了過來。”
杜籟卡自顧自的說著,似乎也沒有考慮到艾薇爾的詫異。
什么叫在那里“活了過來”?這話本身就不對勁。
她想了半天,也沒有頭緒,難道他還有什么類似復活的基因強化?再三考慮,她還是沒有出言打斷他。
“是這個女人救了我,帶我從那個地獄里飛了出來,這個詞一點都不夸張。”
“我們配合緊密,無數次從德魯尼亞的大炮中沖出來,砍翻了不知道多少輛天星坦克,互相救了彼此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
“相比于我是長官,實際上她或許更加稱職,永遠有著頑強的意志力,還有在絕境中鼓舞所有人的信念。”
“這是我做不到的,她的微笑令我著迷,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把我從迷茫中拉出來。”
“直到那場戰役結束,我在那里度過了兩個月,感受到的除了地獄之外,就是她的溫柔。”
杜籟卡臉色柔和起來,嘴角也掛起真誠的微笑。這似乎是艾薇爾第一次見到他真正意義上的笑,其余時候,他的笑都是帶著苦澀的。
“戰役結束后,我們被調離諾羅夫,僅剩的部隊被重組,支離破碎的指揮系統被重建。”
說到這里,杜籟卡無比厭惡,口吻變得諷刺犀利:“就是這個狗屎的指揮系統,都不如拿去喂豬。”
“維爾納作為我們的指揮官,在上任的第一天就下達了全線進攻的命令,不顧部隊疲憊,而制空權再度丟失的情況。”
“在損失了數萬人的代價后,她沖進指揮所,和這個狗雜種爭論。當然沒有什么結果,我甚至因此得到了處分。”
杜籟卡苦笑幾聲,像是為莫名的往事而悲哀。
“因為糟糕的命令,我的部下死了不少,有很多是與我親密無間的人。”
“她非常生氣,即使我幾次三番勸說她忍耐下來,狗屎的指揮官并不少,不差這一個。她也沒有善罷甘休。”
“那天晚上她跟我密切交談,說要再去勸說一次那些貴族,放棄這個可笑的進攻計劃。”
“我是真后悔沒拉住她。”
艾薇爾提心吊膽,不可置信的開口:“該不會…”
“沒錯,她死了。”
杜籟卡輕飄飄的說出結論,隨后閉了閉眼,變得無比暴怒。
“如果是一次正當的槍決也就算了!她死的無比屈辱,不知道她到底說了什么惹惱了那個畜牲!”
“她被勒死了,掛在營地上曝曬,最后被切成一片一片的。扔在坑里,插上了懦夫和膽小鬼的牌子,說什么“以儆效尤”!”
“當我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不成樣子的肉堆,你知道嗎?我當時就瘋了,拔出槍口就要沖進指揮所。”
“他媽的,要不是戈德溫拉住我,我肯定會拼命把血吐到那個狗雜種的臉上去。”
艾薇爾微微捂嘴,眼睛止不住的顫動:“天啊…”
“然后呢,我消極作戰,讓德魯尼亞人勢如破竹,又天真的以為他會在失敗后被審判庭打爆腦袋。”
“結果呢,所謂的貴族審判庭就只是把他調回了首都康諾斯坦因,變成了一個所謂的文職!”
“被他害死的幾十萬人就都成了狗屁,變成了正當的戰爭損失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統計數字,進而變成歷史中虛無縹緲的青煙!”
杜籟卡激動的吼出這些,將那把軍刀狠狠砸在窗臺上。
“我要砍了他!我一定要活下去,然后用她的刀,把他一塊塊切成碎渣!!”
嘭!!!
刀鋒沒入大理石中足足半寸,刀光照耀出杜籟卡猙獰失色的面孔,也令艾薇爾無比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