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青小心遮掩了氣息,盡量避開成群的兇獸,沿著祖靈記憶中的線路,很快就找到了那處因為異變而崩塌了的地脈。
正如齊隴所言,這里的兇獸實力,已經不是隨意對付的了的,而且數量不少,若是被困住,連俞子青自己都未必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俞子青一時間竟然有些擔心起小丫頭來了,這般兇險的地方,自己不該帶她前來。
“怕不怕?”俞子青躲在一處樹上,向著遠處偶爾略過的兇獸眺望,轉身對夢翎問道。
小丫頭搖了搖頭:“有爹爹在,一點都不怕。”
俞子青點了點頭,二人都已經到這個地方,在撇下丫頭一個人在此,他也放心不下,還是帶在身邊安慰些。
正這時,一道道破空聲傳來,俞子青抬頭看去,三只飛鳥速度奇快地飛至遠處一個土丘之上,隨著身形落下,變成了三個男子的模樣。
俞子青微微一怔,這三人的衣著打扮,竟然與自己所殺的那名神秘男子一般,甚至其中有一人,自己在那男子的記憶中還看到過。
“這些人也得到了消息?怎么這么快就到了此地。”
祖靈道:“或許他們有什么打聽消息的辦法,畢竟自滄溟老妖之后,滄溟山本就是一個很引人注意的地方,雖說過去這么久,但并沒有人放棄。”
俞子青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將氣息徹底隱蔽起來,他并不確定這些人是否知道那神秘男子已經被殺,小心一些總是沒錯的。
只見那三人在土丘上說了幾句話,便徑直向一處山洞行去。
偶爾遇到一兩只兇獸,也都是三人聯手迅速解決,手法干脆利落。
俞子青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也不愿多等,連這些人都打聽到了消息,想必此地發生異變之事已經不再是什么秘密,保不齊之后還會有更多人來,自己該早些動身才是。
進入的越早,就越有可能先別人一步有所發現。
避開附近的兇獸,俞子青父女二人很快也不如洞中。
說是山洞,其實更像是一處因為塌陷而顯露的巨大裂縫,隨著不斷向內深入,光線愈發暗了起來,不過這點消失對早已能暗自視物的俞子青沒有任何影響。
不知不覺,周圍的空氣也越發寒冷起來,這讓俞子青察覺到一絲不對。
但凡有修為在身的人,早已是冷熱不懼,除非是術法一類的,才會突破護體真氣,侵襲到體內,而這里的冷意便有種直入骨髓的力量,仿佛無視他的防御一般。
低頭看了一眼小丫頭,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俞子青心中了然,這丫頭有神火護體,應該是不懼此地的寒意。
繼續前行,那三個人的身影早已不見。
同俞子青所想象的不同,這石洞非但不窄,越向下走甚至越是變得寬闊起來。
才行了沒多久,俞子青忽然停住腳步,黑暗中,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迎面飛來。
俞子青當即一掌劈下,只聽“嘭”地一聲悶響,那身影便倒地不動。
小丫頭手中亮起金色火焰,只見一只體型碩大的丑陋蝙蝠,匍匐在地,沒了氣息。
一個小插曲,并未影響二人的步伐,俞子青感受著周圍靈氣的變化,不斷變換著前進的方向。
“你有沒有察覺到,這里的靈氣似乎有些不太對?”祖靈忽然開口問道。
俞子青停下腳步,仔細感受了一番,隨后在小丫頭好奇的目光中,繼續前行,邊走變回道:“哪里不對?”
“就像是摻雜了一絲……隱隱的戾氣,并沒有那么精純。”
祖靈的話,讓俞子青神情有些凝重起來。
“或許是我想多了……總之你小心為好。”
“那個什么滄溟老妖真的不在此處?”
“怎么?你是怕他死后的冤魂在作祟么?”祖靈輕笑一聲。
“這個問題怕是沒人能回答,只是這么多年以來,關于滄溟老妖葬身之處傳聞無數,又說就在此地,有說在南荒,有說葬于東海之底,但終究都只是傳聞,我只知道滄溟山已經被無數妖族探訪過,應該不會是這里。”
俞子青點了點頭,腳步未停,行至一處山壁轉角時,目光略過窄小的石縫,看到一株幼苗般稚嫩的草株。
“地蓮草?”
只不過眼前的這株藥草明顯還只是幼苗階段,旁邊隱約能看到一個斷掉的根莖,明顯要粗了許多,俞子青明白過來,應該是有人把成熟的那顆采摘走了,只留下一株不起眼的幼苗。
俞子青有些郁悶,看來自己要快些將地脈探尋一遍,否則只跟在別人身后,連口湯都喝不到了。
這時,寂靜的洞中,隱約傳來細不可聞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俞子青小心翼翼地放出魂識查探,才知是又有一波妖族從自己來時的路行了進來。
俞子青沒有理會,選了個方向向前行去。
才行了半柱香,至一處低矮的縫口,鉆了過去,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片山林。
俞子青并未在這里看到有人來過的痕跡,心中暗道先于自己進來的那三人必定是沒有路過此地,而是選擇了其他路徑。
清風徐來,帶起一股惡臭。
“呀!爹爹,什么東西,好臭!”夢翎丫頭捂住自己的口鼻,向后退了幾步。
俞子青皺了皺眉,不知氣味從哪里飄來的。
祖靈忽然好奇地“咦”了一聲。
“怎么了?”
“你剛才聞到腥臭味了?”
“恩。”
“那你仔細問問,這味道像什么。”
“啊?這么臭你竟然還要我仔細問問?”
“哎呀,廢話少說,快點照做。”
俞子青無奈地猛吸了兩口,被嗆的忍不住咳了起來,面色痛苦。
小丫頭驚訝地看著他,一時間竟然想不通自己的爹爹為何會有這種癖好,竟然對臭味感興趣,還吸的這么用力!
俞子青喘了兩下,對祖靈道:“額……就像是腐尸的味道……”
“那應該就沒錯了……”
“怎么了,你知道是什么?這么神神秘秘的。”
祖靈解釋道:“你沒發現那片樹林中的樹木生的很奇怪么?”
“奇怪?”
他仔細看去,果然,這些樹木并非是尋常見到的楊柳杉梧之類,其樹葉都是三片葉絡組成,如同鳥爪一般細長,而且枝干粗壯,枝葉繁多。
俞子青并非是植物學家,哪里有心思去關注這些,如今細看之下才發現是有些不同,好奇道:“然后呢?”
祖靈解釋道:“這是一種名叫鷹爪鬼槐的樹,但凡此樹成林,多半會有幾株成了精,而天香玉蘭花,往往會長在林中最粗的那顆鬼槐之下。”
“天香玉蘭?”
“也是一種極為罕見的藥草,你聞到的腥臭味……應該就是此花散發出來的。”
“噗……”
俞子青差點噴出。
這都誰起的鬼名字?
不過有天材地寶出現,總歸是個好消息,這讓俞子青心情好上一些。
“不過我要提醒你,成了精的鬼槐已經屬于妖的范疇,雖不能幻化成人,但有心智,實力也不弱,你務必小心。”
樹木成精,道還真未遇到過,心中也很是好奇。
向那林中走去,果然,臭味越來越重,這氣味除了臭,還有亂認心智的作用,經祖靈提醒,俞子青在那灰熊精給自己的錦袋中,找到了幾株有著靜心明神的藥草。
俞子青道:“就這么幾株普普通通的藥草,就能抵得住這臭味?”
“只是有著輔助之用,最重要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毅力。”
俞子青點了點頭,心中銀兩一聲,分給夢翎了兩株。
“乖丫頭,快,把這個吃了。”
夢翎呆呆地看了他遞過來的東西,爹爹這是……讓自己吃草么?
回過小心思活絡了起來。
過去俞子青都是給她丹藥吃,若是在外趕路,也會烤一些香噴噴地肉給她,現在竟然讓她吃起草來……
難道是爹爹不心疼自己了?肯定不會,爹爹對自己最好了呢……
那又是因為什么?
又偷瞧了一眼自家爹爹的面色,只見他一臉凝重地看著遠處,還低頭在那一堆爛七八糟的東西里翻找著,小丫頭恍惚間明白了些什么。
回頭看了一眼來時那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的石洞,小丫頭更加確定,一定是爹爹帶著自己迷路了……所以眼下沒有肉吃,只能吃草來填飽肚子。
又推了回去:“爹爹你吃吧……我還不餓。”
“什么餓不餓,這不是給你填肚子用的……吃了這草,就聞不到臭味了知道嗎。”俞子青勸道。
“哦。”夢翎接過來,看了兩眼,猶豫片刻道:“爹爹,你不用騙翎兒的,咱們是不是走丟了?你怕翎兒不愿意吃才故意這么說的對不對?”
俞子青愣了愣,伸出手去掐了一把她嫩的要出水的臉蛋,哭笑不得地道:“你這丫頭小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什么走丟了?快點吃完爹爹還有帶你去找天材地寶呢。”
說完,俞子青便將手中的草藥塞進了嘴里,嚼了兩口,頓時,一股其苦無比的味道在口中傳開,他終于明白祖靈為什么說這藥草有明神之效了。
就算是個死人,吃上兩口,怕也會禁不住被這味道給苦的活過來,那可不明神咋滴。
強忍著痛苦吞了下去,祖靈忽然道:“哦對,我突然忘了,其實這草不用吃下去,將葉子含在嘴里也能起到一些效果。”
“我特么……”
俞子青無語至極,“你個老妖婆是故意的吧?”
祖靈嬌笑不已,俞子青懶得理她,讓自家丫頭將葉片含在口中,隨后帶著她向那片彌漫著濃濃霧靄的密林中行去。
一顆顆粗壯的鬼槐,造型如同張牙舞爪的惡鬼一般,似乎在等待著獵物闖進來。
小丫頭感受著周圍靜謐的氣氛,不禁向俞子青靠的更近了些。
腥臭味,已經達到了一種辣眼睛的程度,俞子青張望一番,已經看到在數十丈外的一顆黑色大叔下,正有一朵淡粉色的花隨風搖曳著。
“就是它!”祖靈顯然也看到了那朵花的身影,當下提醒道,“它旁邊的那顆鬼槐應該成了精,你務必小心。”
俞子青看著那粉嫩的花朵,想著它的名字,總感覺與這奇臭無比的氣味難以聯系到一起,可事實偏是如此。
至于祖靈所提到的那顆鬼槐,除了更為粗壯一些,俞子青倒是沒有發現它與其他樹木有什么區別。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區別在哪。
就在俞子青接近天香玉蘭時,林中忽然傳出一陣窸窸窣窣地聲音,俞子青忽然一把抱起夢翎丫頭,閃避開來,而原本兩人所在的位置,從地底突然“刺”出幾根手臂般粗細的木刺。
若是再晚上半分,俞子青只怕就要被穿成了肉串。
不等他停頓,頭頂的兩根樹枝突然如活了一般,向兩條巨蛇,徑直纏了過來。
俞子青早已立掌如刀,妖力劃過,兩根樹枝應聲二段。
斷口處,竟然噴出一股鮮血來!
不知是否是俞子青的舉動觸怒了這鬼槐,隨著兩根斷枝落地,一條條藤蔓突然從林中迅速蔓延而來。
祖靈忙道:“可以用火!”
俞子青迅速向那朵天香玉蘭閃身而去,將其整株摘下,放入錦袋中,而后沖著夢翎喊道:“丫頭,火!”
夢翎聞言,手中掐訣,在空中虛劃了一道,瞬間,一道金燦燦地耀眼火焰如潮水般以她為中心向周圍蔓延開來。
萬物相生相克,自有其理,更何況夢翎的火并非凡火,只是瞬間,原本周圍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藤蔓樹枝,就已然是盡數化為灰煙。
四周竟然光禿禿的一片,只剩下焦黑的土地。
俞子青咋舌不已,這丫頭的效率可真是高。
心中松了口氣,俞子青躍至她身邊,又滿意地捏了捏她的臉蛋,夸贊道:“不錯,我家寶貝女兒厲害的緊呢。”
夢翎竟然一反常態地向后躲了躲。
俞子青一怔,才見她捂住口鼻一臉嫌棄地道:“唔……爹爹的手……好臭!”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摘了那朵花,能不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