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青從龜息之態中逐漸恢復了氣息，緩緩睜開眼來，吐了口氣。
溫熱的鼻息撲在玉寒的面上，這么近距離地感受著眼前男子的氣息，玉寒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感受。
眼下神秘人已經離去，二人才有功夫從緊繃的狀態清醒，隨著妖力的恢復，感知力變得格外敏感。
俞子青幾乎整個人都壓在玉寒的身上，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懷中的軀體是何種的柔軟。
他的胸膛被對方的某處怒頂著，那是遠比預想中還要巨大的存在。
但俞子青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緊貼在一起的身軀傳來的溫熱之感，與玉寒冰冷的神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玉寒目光看向他，有片刻的失神，饒是這么個冰美人，在這般親密無間的接觸下，也不由面色微紅，除了羞以外，更多的是惱怒。
可當時情況特殊，她也知道俞子青不是有意為之，所以這心中的氣找不到發泄的地方，就更是氣悶。
很快，在恢復了氣力后，俞子青倒是極其利索的不等她動手推開，便已經從她身上迅速站了起來。
不僅如此，至始至終，俞子青都表現的神色如常，仿佛剛剛二人的曖昧姿勢都不存在一般。
一來，是因為俞子青還真沒有那種猥瑣心思，不會靠著這突發事情就惦記著占別人便宜，二來，也是他猜想著自己若是真敢有片刻的耽擱，對方怕不是一掌就給自己掀翻在地。
所以才表現的大大方方，以示自己光明磊落。
起身后，他還不忘伸出手，想將玉寒拉起。
玉寒目光不經意間躲避了一下，沒有理會他伸出的手，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
俞子青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又鄭重道：“剛才情況特殊，多有得罪！”
玉寒搖了搖頭，面色很快再次恢復平靜，一如既往地淡漠如煙。
二人之間僅存的一絲異樣氣氛，也最終消散。
剛才二人的姿態不可謂不“親密”，在這種情況下，玉寒早已經想好后續，一旦俞子青敢有半點其他的心思，或者敢有一絲一毫逾越的動作，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可俞子青的行為，一改此前在她心中的印象，在這么近的距離下，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俞子青的確沒有任何刻意的表現，忽然間就變得“正人君子”起來，著實讓她有些意外。
不知是不是對俞子青的印象有些改變，玉寒再看向他時，只覺對方眉清目朗，眼神清澈，那一雙眼睛透露的目光端的是沉著，穩重，瞬間高大了些。
這還是她第一次有了這種感覺。
俞子青迎著她的目光，好奇道：“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沒什么！”玉寒冷冷地回道，目光掃向周圍，問出了心中的困惑，來轉移話題。
“剛才那人是誰？”
俞子青抿了抿嘴，也小心地打量了眼周圍，良久回道：“不清楚，但……青鸞一族實力能比你還要強的，怕是不多了。”
“你是說……是他們的族長？”
“極有可能。”
除了齊云鶴，俞子青也想不到別人。
夜色又濃了幾分，那幾塊巨石，早已隱藏在漆黑的夜中，看不太真切。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先回去。”
玉寒點了點頭，同他一起回到了飛鳥崖。
“若果真是那什么族長，會不會懷疑是你我二人？”
玉寒問完，便意識到自己是多此一問。
青鸞族只有二人是外來者，如果真要懷疑有人故意躲避，很明顯自己二人的可疑性更大。
果然，俞子青也回道：“這里是青鸞一族，若是其他人，有必要偷偷摸摸地躲避他們的族長么？”
玉寒沉默片刻，想起此前若不是俞子青第二次攔住了她，怕真的要被那突然出現的男子給發現，又問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人并沒有離開？”
俞子青看向她，忽然眨了眨眼笑道：“我當然不知道，我當時只是不想起身罷了。”
玉寒一怔，頓時罕見地露出羞怒地神色，月光下，那薄目微嗔的模樣，竟然別有一番風姿。
俞子青呵呵一笑，解釋道：“其實我也是猜測而已，沒想到此人真的有些雞賊。”
“說別人，那你不是比他還……”玉寒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對了，你到底在那發現了什么？”
俞子青的神情稍顯凝重道：“那個天妖塔有些古怪。”
玉寒沒有說話，等待著他的解釋。
“一開始，我看到那巨石之上的符文時，只覺得眼熟，一時間也沒有想起來在哪見過，直到后面發現第二塊第三塊巨石的時候，我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俞子青眉頭緊鎖，努力回憶著，“這情形……與我此前偶然看到的一個記載極為相似，若真是這樣，那它根本就不是隨意立在那里，也不是天妖塔該有的東西，因為那是一處邪陣！”
“邪陣？”玉寒面色詫異。
俞子青點了點頭。
玉寒似乎有些不太能理解，問道：“邪陣是指……”
“這是一種名為戮魂陣的陣法，因為太過罕見，所以我看的記載也并不是很詳細，大概意思便是布陣之人能將陣法中的敵人肉體湮滅，只留下死者最精純的道力，經過陣法的煉化，然后再通過某種手段，將其吸收，來提升自己的實力。”
玉寒聞言似乎想象到其中的殘忍，蹙著彎眉道：“竟有這種邪術？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不太好說，畢竟我此前沒有見過其他的實物，這也是第一次見。”
玉寒沒有再說話，她很快意識到，這已經涉及到青鸞一族內部的事務，作為外族人，她似乎沒有插手的必要，而且以她的性子，絕對不會關心。
之所以多問了幾句，完全是出于好奇心而已。
似乎看出俞子青的擔憂，玉寒也沒有在打擾他，一個人悄悄離開，只留下俞子青一人，坐在亭中，想著事情。
與玉寒不同，祖靈作為青鸞一族的族人，對這種事如何能不關心，見玉寒離開，才認真道：“這些都是你從玉簡中得來的？”
她知道俞子青的底細，所以俞子青所說的記載，第一時間便想到是在花貍精那看到的關于陣法的玉簡。
只不過當時她全部心思都在符箓上，對于陣法并沒有興致，所以都是俞子青一人在鉆研，更不要說其中一些只言片語的記載了。
俞子青點了點頭：“沒錯。”
“那你剛才的意思，是那天妖塔有問題？”
俞子青又搖了搖頭：“不太清楚，但是依我之見，未必是天妖塔有問題。”
隨后他解釋道：“天妖塔作為一件法寶，應該是沒什么問題，而且玉簡中的記載，也沒有提到天妖塔的存在，說明這陣法是獨立的存在……”
說著，俞子青忽的一愣，似乎想起來齊鑫的話。
“怎么了？”
“我好想知道問題出在哪了！”俞子青臉色變得陰沉起來，“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齊鑫所講的天妖塔底部的幻境么？”
祖靈何等聰明，瞬間就明白過來。
俞子青有種明了的感覺，繼續道：“如果……那天妖塔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幻境，一切就都能解釋的通了，幻境根本就是因為這戮魂大陣而形成的！天妖塔，不過是掩人耳目立在其上罷了！而且，所謂的術修也都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其實真正的天妖塔，只有其上的五層！”
祖靈聞言，咬牙切齒地冷冷道：“所以，為了讓人心甘情愿地進入陣法，才謊稱是有另一種修煉模式的幻境存在？”
“應該是如此。”俞子青不敢去想這背后的險惡用心，很顯然，齊鑫口中那死去的四成妖族，皆與此有關。
不過他心中仍然有一些疑問：“只是……按照齊鑫的說法，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進入陣法中都會慘遭毒手，這是如何做到的呢？”
祖靈冷哼一聲：“這還不簡單，這陣法布在此處，自然是要讓其中一部分人活著出來，否則哪還會有人敢進入幻境，雖然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么做到的，但其目的必然是如此。”
“所以……如果說真的有人能做到的話，至少也是要妖皇以上的修為了……”
毫無疑問，一切都指向齊云鶴。
這天妖塔本就是齊云鶴的法寶，如何修煉，自然也是他這個國主說了算，若說他不知道這陣法的存在，那純粹是自欺欺人。
經過俞子青和祖靈一番商討，也大概摸清了齊云鶴的動機。
妖皇之境，不是修煉的終點，沒有人不想窺探那更高一層的境界。
而作為妖皇，即便是大妖族，想要再有所提升，幾乎都是困難至極，這也是為什么在妖界中，個妖國的國主俱是妖皇之境，卻又難以拉開太大的差距。
若想達到妖皇之境，每一個妖族都要經歷一次天劫，所以放眼整個妖界，有名的妖皇才不過十數位，而達到妖皇之境后，大家的進展不說停滯不前，也算得上是龜速前行，在這種情況下，壽元就成為一個巨大的限制。
為數不多的有望窺探到更高一層境界的妖族，如滄溟老妖等，最終也無法扛過下一級的天劫，而更多的妖皇，則是在壽命終止前，連門都摸不到。
所以，很多妖皇已經不再按部就班地修煉，開始各自起了心思。
按照俞子青二人所想，這齊云鶴多半也是如此。
他不知從何處學得戮魂大陣，得知此陣能以獨特的手段助人修行，才開始琢磨起如何利用此陣法。
妖皇所需的妖力極大，所以若是只尋得山野小妖，便是終日不停地以大陣煉化，積累的妖力也極其緩慢，遠不如那些天妖來得速度快些。
但天妖畢竟不是樹上的葉子，一抓一把，而且齊云鶴作為國主，也不能時時刻刻都去抓些天妖扔到大陣中，所以他便以天妖塔為借口，開始誘騙族中的天妖自行進入大陣中。
而且為了不引起別人的疑心，不斷吸引天妖前去，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讓其中一部分人存活下來。
至于那些存活的天妖感覺自身實力的提升，俞子青猜測，多半也是齊云鶴利用這戮魂陣做的一種改動。
若非如此，又怎會有外族的妖族前來。
齊云鶴的聰明就在于，他將其中兇險主動說出，讓妖族自行選擇，而那些天妖為了實力自身提升，自然甘愿冒險，他們都以為自己會是幸運的那一個，不會有什么意外。
而那些死去的天妖，則徹底被戮魂陣煉化，最后再被齊云鶴徹底吸收。
其實這種方法若是放在其他地方，俞子青和祖靈并不會在意，畢竟齊云鶴終究在事前已經告知前來的天妖，生還的幾率只有六成，并沒有任何欺騙。
但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青鸞一族中布下此陣。
毫無疑問，葬身此陣中的大部分妖族，必然是青鸞族的子弟。
祖靈作為青鸞族曾經的族長，想到諸多子弟都慘死陣中，焉能不怒。
俞子青也是心中暗罵不已，甚至有些懷疑起這齊云鶴到底是不是青鸞一族，否則怎么會坑自己的族人？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兩人的猜測，在沒有絕對的證據前，無法下定論。
更何況對方還是一位妖皇，以俞子青目前的實力，也不能拿他怎么樣。
沉默良久，俞子青向祖靈問道：“你準備怎么辦？”
“此事……暫且放下，先為我重塑妖身再說。”
沒有實力，說什么都沒用，所以祖靈很清楚，即便自己再惱怒，也只能忍著，貿然間就去找對方興師問罪，不僅不會有什么結果，說不定連自己都要搭進去。
所以她并沒有讓俞子青去找齊云鶴，不僅如此，在重塑妖身之前，還盡量要少與之打交道。
俞子青嘆了口氣，想起精血之事，就又想起齊隴來，暗道自己來晚了一步，若是早些前來，說不定能及時攔住他。
誰也不知道這戮魂陣中到底什么光景，生還的可能性還要打個問號。
“那精血我找誰去要？”
本是想去后山找玉游長老，不想遇到此事，連去后山的計劃也臨時擱淺了。
祖靈想了想道：“今日之后，齊云鶴必定對你二人起了疑心，這精血之事更提不得，所以只能等玉游出關了，亦或者這些時日你盡量打聽一些族中的消息，看看是否還有合適的人選。”
重塑妖身的精血，會影響祖靈之后的實力恢復，此事關系重大。
譬如同樣是青鸞族的族人，若是能拿到齊云鶴的精血，不說能恢復十成修為，也得八九成，但很顯然，眼下絕無可能了。
所以俞子青只能在修為低上一些的天妖身上打主意，而以天妖的精血來施法，那就只能靠“量”來彌補了。
眼下俞子青也只認得齊鑫一人，所以有些惆悵。
而且精血對妖族自身有著不小的影響，尤其是天妖，且不說一段時間內修為都無法精進，甚至要努力恢復修為，絕不是開口就能討要來的。
若是有那什么玉游長老在，她一定會有辦法，只可惜她在閉關中，這就是俞子青目前頭疼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