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里側之行，其實收獲蠻多的。
西釗和林暮雪救下了一些人，都是那片小區的幸存者。
至于方塑的同學……見是見到了。
不過情況基本都跟李正義一樣，淪為了實驗的器材，變得和怪物沒什么區別。
事情到現在，很多事已經差不多能縷清了。
隕石生命體降臨后，本意是想要巴羅爾的附身者。
但因為根本不可能去一個個分辨到底誰是巴羅爾的附身者，所以就打算將所有人帶去里側。
但沒想到，巴羅爾的力量在感應到危機之后，就自動復蘇，幫助方塑躲開了危險，還在醫院里藏匿了一段時間。
直到最近，才開始活躍。
而那些被帶走的師生，本著帶都帶過來，不要浪費的原則，就進行了篩選和使用。
不合格的，就扔在里側，作為里側壯大的養料。
合格的，就被西門慶進行了改造，變成了非人者一樣的存在。
所以越到后期，方塑他們就很難遇到正常的同學了。
不但是因為被改造了，還因為在里側待的時間越久，就越容易被侵蝕。
方塑還好，如果條件允許，他可以像幫李正義時一樣，只要對方能像李正義一樣將入侵其內心的怪物逼出來，他就可以殺死。
可林暮雪他們不是方塑，他們一沒有方塑與同學之間的情感，二沒有方塑的能力。
所以他們的選擇注定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死化作怪物的對方。
對此，方塑沒有什么怨言，反而覺得這樣才對。
因為，方塑有時也會忍不住地想。
如果，那時，他遇到的不是李正義，這個曾經他的同班同學。
而是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學生，他還會如此嗎？
大概率是會吧。
但他會如此認真，如此真誠，如此付出嗎？
他不知道，不過大概率是不會的。
這點方塑很清楚，很明白，自己并非圣人，而是俗人。
東方月臣突然出現在方塑的身旁，感嘆道：“當初給你說了祈神儀式只是作為知識補充來的，沒想到你竟然成功用出來了。
怎么樣？與神祇交流的感覺。”
方塑想了想，道：“很奇怪，也比想象中的容易。”
“是不是感覺，神祇有些不像是神祇？”
“嗯。”
方塑點了點頭。
東方月臣輕笑道：“大部分的神祇，說到底，其實也只是生命的另一種存在形式。
神祇并非永恒不變的，只有少部分的神祇會永遠不變。
而那些神祇，才符合你們人類對于神祇的想象與認知。
余下的大部分神祇，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只不過相對于人類來說，神祇更懂得克制與控制，懂得平衡。”
方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些知識，“我還以為神祇都是些開口就是吾等，汝等，寡言少語的冷漠存在。”
東方月臣沒有否認，而是說道：
“冷漠存在嘛，從思想上來說，絕大部分的神祇都是這樣的。但在表達形式上，神祇各有各的風格。
就像墮天使，他們本就是天界的天使，只不過是因為臣服于心中的欲望才墮天的。
而這其中，大部分的墮天使都是因為女色而墮天的。
所以墮天使中語言表達冷漠的存在比較少，大多都是些擅長花言巧語和哄騙人心的家伙。
不過這也不是恒定的，我只是舉個例子而已。
畢竟，無論再怎么強大的存在，在經歷了時代的變遷，人類的文化，善惡的改變，以及非人者們隨之產生的變化……長久以來一直看著這些，無論是再強大的生物，價值觀都會發生動搖。”
見方塑沒有說話，東方月臣也沉默了一下，突然問道：“你心里會不會怨懟，埋怨我為什么不出手，但卻又不敢問。”
方塑搖了搖頭，“沒有什么敢與不敢的，我不是這樣的，老師你也不是這樣的。
老師不出手，必然有老師的理由。
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而已。”
說到這，方塑露出苦笑，“其實倒也不是想不明白吧，可以明白，也可以不明白。只看，愿不愿意接受罷了。”
東方月臣隨手一招，手中就出現了兩瓶飲料，丟給了方塑一瓶。
“以前憂愁的時候，我喜歡喝酒。但慢慢的，就不喜歡了。所以，你也將就一下吧。”
“我也不喜歡喝酒。人們總說，酒壯慫人膽，我不這么覺得。但酒后吐真言，我卻是相信的。”
“為什么？”東方月臣饒有興致地看著方塑。
“因為我覺得，酒精不是讓人變得膽大，而是讓人變得脆弱，變得敏感。脆弱了，就藏不住了，敏感了，就瞞不住了。
許多該說的，不該說的，想說的，不想說的，就全都吐出來了。
所以，我不喜歡喝酒。”
“怕酒后失言？”
“嗯，不過更怕失行。”
東方月臣與方塑一起坐在陽臺上，喝著飲料，大手一揮，眼前的景象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兩人仿佛坐落于星空高處，俯瞰人間，下方便是城市。
“老師這是？”
“打開你的終末之瞳。”
“嗯。”
方塑的左眼綻放出了銀河般的色彩，下方的景象在他的眼中瞬間就變了。
城市還是那個城市，但在城市的上方，卻有一道覆蓋住整個城市的漣漪在不斷泛起波紋。
“老師這是？”
方塑看向東方月臣，左眼一花，終末之瞳直接就關閉了。
面對方塑的疑惑，東方月臣解釋道:
“以前你的終末之瞳還很弱，所以窺探我倒是沒問題。
但現在可就不行了，你的眼睛會受傷的。”
在經過了祈神儀式后，方塑的實力又一次有了質的飛躍，終末之瞳也進化了，可以看到更多，更深層次的點與線了。
視覺上，也不僅僅是三圍圖像了，還可以看到本來的多彩世界，只不過是一個布滿裂紋的世界。
而那些裂紋，就是萬事萬物的點與線。
東方月臣為方塑解釋道：“其實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么一整個學校的師生全部消失了，但卻沒有引起任何的恐慌。
隕石事件也是，也沒有任何的新聞頻道和電視臺報道。
按道理來說，出現了這種事，應該早已經讓整個城市乃至全國震動才對。”
方塑微微點頭，“一開始的時候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后來想，應該是老師或者有人幫忙之類的，阻止了事情的擴散。
但具體是怎么做的，我就不清楚了。”
“哈哈，其實很簡單，是扭曲認知。”
東方月臣繼續說道：“我將整個城市的人的認知都進行了扭曲，讓他們認為，整個良晴高中的師生都去進行暑假休學旅行去了。
并且還讓他們人為聯系不上孩子和家人朋友，只是因為信號不好而已。
再加上心理暗示，就更加不會起疑心了。
這樣一來，就沒人會在意整個良晴高中全國師生失蹤的問題。
但是，畢竟這座城市每天來來往往的人這么多，所以我就將扭曲認知的能力以漣漪的形式擴散。
這樣即便是外來者，一旦進來就會被扭曲認知，不相干的無所謂，相干的也不會對良晴高中的事產生懷疑。
而離開的人，我都會施加心理暗示，短期內是反應不過來的。”
等東方月臣解釋完，方塑整個人有些目瞪口呆。
他有想過，也許是有神秘組織阻止了事情的擴散，或者有人給有關事件的人都抹除了記憶之類的。
結果沒想到是這樣，竟然只是憑老師一個人的能力，太恐怖了。
“所以，老師是因為為了維持扭曲認知的存在，才無法出手的？”
面對方塑的疑問，東方月臣搖了搖頭，“不止如此。那個星空外的生命降臨后，就一直躲在里側。因為它的到來，導致的整個城市地區陰陽失衡。
我需要維持里側與表側的平衡，但難免會有紕漏，這才是那些小規模里側會誕生的原因。
不僅如此，我還要尋找那個星外生命體藏匿的空間坐標。
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就算我做了這么多的事，也不該連出手的力量都沒有。”
“？？？”方塑頓時就驚了，扭曲了一整個城市生命體的認知，平衡整個城市地界的陰陽平衡，尋找藏匿在里側的星外生命體。
而做了這么多恐怖的事，還不是你的極限。
要我看，老師，咱們才是反派吧！
不過方塑忽然想到西門慶面對西釗時說過的一句話:畫地為牢的廢物東方月臣，貌似指的就是老師啊。
看樣子，老師的身后，還有不少的故事啊。
等以后再問問西釗吧。
面對方塑詫異的神色，東方月臣笑道：“不要太驚訝，這些事其實談不上多麻煩。
我的實力連世界前二十都排不上，不對，前五十都沒有。
要知道，那些實力排名世界前列的神祇簡直不是人。不，應該說簡直不是神！
如果祂們想要，這個世界早就被毀滅無數次了。
而祂們，才是我們這個世界面對星外神祇的真正威懾。”
好家伙，還連世界前五十都沒有，那豈不是有前一百？
這樣已經很恐怖了吧！神祇這么多，這代表著老師的實力已經超越部分神明了！
“真正導致我沒有余力出手的原因是，現在的我并不完整。”
“不完整？”方塑有些無法理解東方月臣的意思。
“嗯，現在正在和你交談的我，只是一具分身。
雖然不知道我的本體為什么要抹除有關的記憶，但他應該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如此那我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好。”
聽到這，方塑就更加堅定方才的想法了，老師，其實咱們才是反派吧！
一具分身就這么厲害了，那你的本體不過，對付那隕石生命體豈不是殺雞一樣！
當然了，這樣的想法也僅僅只是想想而已。
因為方塑估計，老師的本體應該也在面對著，只有本體才能對付的敵人。
“好了，以上，就是我為什么不出手的原因了。
不是老師不想出手，而是老師有心無力啊。
學生問不問，是學生的事。
老師說不說，是老師的事。
我想了想，還是跟你解釋一下比較好，避免你以后被心魔趁虛而入。”
“比如那個西門慶？”
在巴羅爾的意識降臨后，就告訴了方塑一些關于西門慶的事。不過并不多，大概意思就是，西門慶應該是方塑他們這邊的人才對，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被星外的意志趁虛而入，污染了內心，誕生了心魔。
東方月臣想了想，還是點頭，“差不多，不過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像西門慶這樣的存在，只能說是時代的悲劇。
而這樣的悲劇，在每個時代都是不缺的。
好了，我的事解釋完了，你說說你的事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煩心事讓我的好學生變得悶悶不樂的。”
一提到這個，方塑原本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心情立馬沒了，變得有些沮喪。
他并沒有直接告訴老師自己的煩惱，而是問了老師一個問題，“老師，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我覺得，人應該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得更加成熟，理智，懂得明辨是非，懂得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這個世界，其實應該會越來越美好才對。
但事實上，并不會這樣。
其實我明白答案的，但我還是會想要去探尋，為什么會這樣？或者說，為什么不會那樣？”
東方月臣笑了笑，有些感嘆：“如果西釗也愿意像你這樣思考，那他大概會強很多。
但我不希望那樣的西釗出現。
不過，對于你，我并不覺得你這樣思考有什么不好的。
西釗不適合去思考這些問題，這會讓他容易劍走偏鋒。
而你適合思考這些問題，因為只要不出錯，這會讓你更加穩定。”
“其實你的問題就像你說的，你已經有了答案，但你只是不想接受罷了。
說白了，你是對人類懷有期望，但卻又有些失望了。
有人會為了利益而選擇去破壞他們的人生。
有人會因為自己擁有強大的暴力，而選擇去欺壓弱者。
有人會因為一時的沖動，而犯下無法挽回的后果。
太多這樣的事，太多這樣的人，太多太多了。
但我想，這些事就算再多應該都不是真正讓你感到失望的理由。
以上的種種，都可以歸結為人類的欲望，或者說生命的欲望。
但真正讓你失望的，其實是人的思想，我說的沒錯吧？”
“嗯。”方塑點了點頭，“我認為，生命的智慧與理智，應該會隨著時間而逐漸增加的。
可人類，讓我覺得，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罷了。”
“確實，人類就是如此。有些人年紀輕輕，思想卻已經足夠深邃，能夠做到智慧，理智。
但有些人歷經世事，思想卻始終如一，盡說些毀人三觀的話，也盡是做一些讓人無法相信的魔幻之事。”
“但是，方塑，也正因如此，人類才是人類。
這也是人類區分于地球上的其他生命種族，被獨稱為人類的原因。
這一點，哪怕是諸多神明，也不會否認。”onclick"hu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