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點，陳雁開著他的北京現代伊蘭特，在鵝城的馬路上慢慢晃悠著。她就是這樣，手機開著滴滴打車軟件，有單子，就接一單，沒單子，就在馬路上晃悠著，看到路邊有打車模樣的人，就停下來問人家坐車不。因為她是個女司機，長得也還端莊，所以，一般問了路邊的人，只要是真正要打車的，一般都會問個價錢，坐上她的車出發。
陳雁的伊蘭特行走到東風市場，看到路邊站著一五十多歲的女人，背著個小小的包兒，眼睛一直往馬路上瞟，東張西望的，看樣子是要坐上，就在女人身邊站住了，放下車窗，問女人，大姐走不走。女人狐疑地看看她的車，說，你是跑的的嗎？陳雁就說是的，你要去哪里？女人就跑過來，拉開副駕的車門坐了上去，說，美女，今天就坐你個黑車吧，我一看你就是跑黑車的，黑車現在也是容易拉客，就照顧一下你的生意吧。
陳雁就問這女人要去哪里。女人說，我去開發區那里的西苑小區，你看多少錢。陳雁就報了個20塊我。其實出租車打表到那里，可能也就是20塊錢。女人就說好吧，走吧。陳雁就開車，往開發區方向行駛。車行走著，女人就問陳雁，說，你一個女人，怎么也跑黑車？我看，整個鵝城，就只有你一個人在跑黑車吧。
陳雁就說是的，我跑了快一年了，沒看到有第二個女人跑黑車，跑出租車的女人，倒是有不少。都是為了生活，男人能干的事，女人也能干。都是生活逼出來的。
女人說，是的。其實，我老公，也是跑黑車的。陳雁就吃了一驚，說，你老公也跑黑車呀？那他是幾號車？一般在哪里跑？你說了，我就知道是誰了。女人就紅了眼圈，說，唉，說來話長。他，已經不在了。陳雁就又吃了一驚，說，不在了？什么時候的事？這一年，我還沒聽說，哪個黑車出事了，司機沒命了呢。
女人說，不是現在的事，很多年了。陳雁就說，很多年了？那我就不知道了。他是怎么了？是被人搶劫殺害了，還是出車禍了？女人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他不在，都二十多年了。陳雁就說，二十多年了？那就是九十年代吧。那時，可能天鵝還沒有出租車。女人說，是的，那時，鵝城還沒有出租車。其實，他也不是跑出租車。不過那時鵝城還沒有出租車，都是自己買個私家車，就去跑了，也沒有頂燈，沒有計價器，沒有統一要求的車輛，沒有出租車公司，也沒有客運處，沒有人收一分錢。反正也不是正規的出租車，去哪里，都是司機說多少錢。陳雁就說，知道了，知道了，那個時間，可能整個鵝城，還沒有幾輛私家車，一輛夏利，可能也要十幾萬元。而那時，一般工人的工資，也就是幾十塊錢百十塊錢，普通人是坐不起出租車的。
女人說，是的，是的。像現在鵝城的出租車，起步價才六塊錢。但那時，鵝城的出租車，起步就是10塊錢，遠一點的地方，就是二十三十的。去一趟靈天，就是兩百塊錢。陳雁說，那時跑出租車，可是比現在賺錢多了。
女人說，我和我老公，就是因為坐車認識的。陳雁說，那么巧，你那時做什么工作的，還能坐得起出租車？女人說，其實，那時，我就是一個鄉下小姑娘，根本不賺錢，更打不起來出租車。那時，我剛剛高中畢業，還在鄉下生活。那時，這鵝城，還是個小城市，沒有現在這么繁華，沒有這么多的工廠，商店和飯店，城里人都還找不到工作，農村姑娘，一般就在城里更找不到事做了。那一天中午，我坐了個班車，來鵝城玩。那時，農村還沒有電視，最少我們家是沒有的，城里的電影院，還很有市場，很多人來看電影，很多農村人還專門進城，來電影院看電影。
陳雁就說，你那時，是專門來鵝城看電影的吧。女人說，也不是，就是那時農村人都窮，一般都舍不得花錢進城來玩。那天中午，我就給母親要了十塊錢，來鵝城玩。來進，坐的班車。然后到了天鵝城之后，就在四處游逛一下。然后走到黃河電影院這里，看到很多人在排隊買電影票，多也想看電影，就也跑去，花了一塊錢買了張票去看電影了。
陳雁說，那時，看的是什么電影？女人說，電影的名字，我都給忘記了，只記得，一開始是個瓊瑤劇，是說俊男靚女的愛情的，把我看得呀，哭的是稀里嘩啦的。那時的電影都長，一部就是兩個小時。看完這個瓊瑤劇，我想這就完了，打算離開，沒想到，當天的電影是兩場連著放映的，后面又演了人喜劇，好像是陳佩斯的電影吧，我也挺喜歡看的。結果，這一看，就又是兩個小時。等到兩場電影演完，我走出電影院，一看，太陽都快落山了。
陳雁說，太陽都要落山了，那你趕緊就坐車回家呀。女人說，是呀，我也是這樣想，出來電影院，就趕緊往車站跑，想坐班車回家。但是，那時，交通還很落后，我家那個小村子，到鵝城，是二十公里。每天，只有三趟班車。我跑到車站，途經我村子的那個班車，最后的一趟班車，都已經開走一個小時了。這下子，就把我嚇個半死，氣得要哭。陳雁說，哦，那時，交通可能就是很不發達呢。那你就住旅館吧，到明天早上，再回家吧。
女人說，我倒是想住旅館，但農村人，哪里住得起旅館？我來就帶了十塊錢，來到鵝城游玩，自己花去了五六塊了，而那時，住一個旅館，也要最少十幾塊錢，哪里住得起？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大著膽子，一個人往家的方向走起。陳雁說，二十公里，你一個女孩子要走，還不得三個小時走？一會兒天就黑了，你不擔心害怕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