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狀況顯然不是他一個伙計能夠應付得了的,只能去找掌柜了。
伙計倉皇地向里屋跑去,方青和郭清秋則是在關撲店中悠閑溜達著。
不消一會兒。
伙計就回來了,臉上依舊蒼白,但比起剛才已然沒有那么慌張了。
“二位,我們掌柜的有請。”
“走吧。”方青對著郭清秋點了點頭,二人隨著伙計進了里屋。
剛踏入里屋,方青就直嗅到一股細細的甜香襲人而來,這股香味算不得沖鼻,也算不得淡雅。
它濃郁卻又惹人喜愛。
抬眼看去,屋內的一切有點出乎他預料的簡單。
低矮的桌子,席地而坐的蒲團,明媚的陽光從竹窗外灑下來,照在一個半臥著的女子身上。
女子身上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松松垮垮,露出半截雪白的香肩。
被光撒著的漆黑秀發上低垂著鑲嵌珍珠碧玉步搖,更覺閃亮。
女子修長的雙腿就這么側擺著,從羅裙中露出兩節雪白渾圓。
“稀客呀,方公子,哦,不對,應該叫你方朝奉,還有漂亮妹妹,妹妹長得真是惹人憐愛。”豐滿女子,也就是六背關撲的掌柜呂柔脂用手背對著伙計揮了揮。
領著方青和郭清秋進來的伙計就躬身離開了。
“呂小姐當真是令小弟羨慕啊,生得一副好皮囊,又在東京有著這等大生意。”方青絲毫沒有自己在別人地盤的覺悟,大大方方地盤腿坐在蒲團之上。
見桌上空空蕩蕩,還用手戳了戳桌板。
“都說是稀客了,連茶都沒有?”
“無禮,你!”
聽到方青這么說,站立在一旁的丫鬟小奴不喜了,用手指著方青想要好好罵罵這個出言不遜的少年。
“小奴,對客人不得無禮,去沏壺茶來。”呂柔脂伸手纖纖細手來阻止了小奴。
“掌柜,他,哎。”沒想到掌柜會這么說,小奴一時間為自己掌柜氣不過,但最后還是選擇聽從自己掌柜所言,去沏茶了。
“我們可是兩個人,別忘了。”方青朝著小奴去沏茶的背影喊著,同時拍了拍自己身側的蒲團,讓郭清秋坐下。
這下,這張低矮的小桌子被三人圍坐。
方青瞇著丹鳳眼,看起來有點陰測測的。
郭清秋則是睜著杏眼,眼中滿是冰冷。
被這么兩雙眼睛盯著,妖艷的呂柔脂卻沒什么顯出什么不適,將側著的腿變換了一個上下,紅唇輕啟。
“二位稀客來我這小店有事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么?”郭清秋的嗓音冰冷刺骨。
“妹妹,你不說姐姐又如何知曉呢?”呂柔脂對于郭清秋的針鋒相對沒有絲毫惱怒,仍舊笑臉相迎。
“不知曉是么?我覺得我現在能不能一腿踢斷你的脖子呢?”郭清秋的杏眼透著冷意,盤腿而坐的身軀緩緩向前傾。
憑她的腿法,若是真的下死手,踢斷一名從不習武女子的脖子是能做到的。
被如此恐嚇的呂柔脂沒有絲毫介意,慵懶地半臥在地板上,勾了勾媚眼。
“那妹妹可不能把我踢丑了,方朝奉在這呢,還想給方朝奉留個好印象。”
呂柔脂就像一團軟弱無骨的棉花,任你如何猛烈碰撞,也無法傷到她。
這么一來,如同鋒利冰刃的郭清秋不免覺得不爽,又不能真的就這么一腳踹斷別人的脖子。
“呼。”
被兩位針鋒相對的女子夾在中間,方青可是不太好受,好在現在消停了下來,讓他松了一口氣。
“呂掌柜,說一說吧,我想你在東京那么大的生意,應該不至于因為上次的要債記恨到現在,還做出如此險惡的舉動吧。”
方青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他要從呂柔脂的嘴里撬出些東西來。
“方朝奉,我為何要告訴你呢?”呂柔脂眨了眨眼,竹窗外照來的光線印著她的臉,很平靜。
“因為說不定我們能給出更好的報酬,你幫郝旭,無非是郝旭給你許諾了好處,但是你從來沒有問過我們的報價,如果我們的報價比郝旭還要高,呂掌柜沒有道理不與我們合作。”
方青的丹鳳眼睜大了幾分,盯著呂柔脂的臉。
“呵呵呵。”
呂柔脂笑了。
沒有做作的捂嘴,而是露齒而笑,兩排雪白的牙齒,粉紅的唇舌。
“方朝奉真是愛講笑話,做不到的事有什么好問的?”呂柔脂的媚眼勾著方青。
在她看來。
方青說的話并沒有錯。
如果當初方青這邊有實力的話,她肯定是要衡量一下的。
可問題方青跟郝旭根本沒得比起。
郝旭才是家財萬貫,即將登頂東京關撲行業魁首之人。
若非是收拾郭清秋的時候出了差錯,落了口實如今被其余掌柜聯合抵制,說不定郝旭早就拿下殺豬巷那塊地,成為東京實力最盛的關撲掌柜了。
至于方青?
啥都不是。
呂柔脂的眼神,方青都看在眼里,如今的他,當然沒有讓人信服的能力。
可是。
他不僅僅是他。
“官家,早年身邊曾有一名叫做春蘭的侍女,花容月貌,為太后所賜。不過當年官家身為親王,不會局限一女,因為常常微服私訪游幸青樓歌館。”
方青坐在蒲團上娓娓道來。
讓呂柔脂眨了眨眼睛,并不是很在意。
這種傳聞她坐在茶肆中一下午能聽一籮筐,當然都是悄咪咪說的。
“李師師,本姓王,工匠之女,四歲喪父,遂如娼籍李家,后為名妓,冠絕東京。”方青繼續道來。
呂柔脂則是張開小嘴打了打哈欠。
知曉一個名妓的私事又算得了什么,只能說方青這家伙有點八卦。
“官家常與李師師尋歡,為此設立行幸局,安排其出行事宜,行幸局的官員還幫著圓謊,如若當日不上朝,就借口說官家昨夜宮中宴飲,整日未歸,則傳旨為染病。”
方青的語氣還是很慢。
但這一次,呂柔脂卻瞪大了媚眼,小嘴長得都能塞進一個雞蛋了。
此事,乃是絕對的秘聞。
官家愛去春樓之事,多數朝臣是知曉的,但是絕對沒有朝臣敢去多言,對此事避之不及。
皇帝那么喜歡。
你還跟他對著干,揭穿皇帝。
你不是找死么?
因此哪怕是多數朝臣,對于這行幸局的具體情況,都不太清楚。
更別說像方青這種連相應對策都說出來,絕對不是在茶肆喝喝茶就能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