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城西城墻一面共有三座城門。
最北邊一座便是梁門。
出了梁門,二人仍舊往西北方向走去。
安州巷,到了。
“我還真從未來過此。”方青打量著安州巷兩側,街上的人流要超過他的預料。
這地方還挺熱鬧。
“沒來過么,高麗使館就在那兒,隔了一條街。”盧爽伸手往北指了指。
他清楚方青實際到東京的日子并沒有太久,對于方青不認識很多街道也表示理解。
不要說方青這個建州人了。
就是很多從小在東京長大之人也不敢說去過東京每個角落。
“高麗使館么,我看這兒人還挺多的啊。”方青見兩側并沒有什么吃喝玩樂之地,也不懂這些人是干嘛的。
“方小兄弟,你來東京沒多少時日,這事我可告知你一點。”盧爽湊近方青的耳邊說著。
“你看見的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些賣書的商人,他們賣書給高麗以謀取暴利,但大宋禁令不允許眾多書籍出境,也清掃過這些商人好多次,這幫還能剩下來的,都是些人精,你就是把他抓起來,也沒法證明他就是干這行的,所以就只能任由他們聚與此。”
方青聽著很快就明白了。
書籍的分量在古時可不小。
夫經籍也者,機神之妙旨,圣哲之能事,所以經天地,維陰陽,正紀綱,弘道德,顯仁足以利物,藏用足以獨善,學之者將殖焉,不學者將落焉。
對書籍的高度重視也讓書籍的出境輸出被視為嚴肅的政治行為。
能出境什么書,不能出境什么書,都是有詔令的。
但是有句話說得好。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當利潤足夠高時,就有人敢鋌而走險。
合著這條街上的還都是走私之徒!
方青看向身旁之人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繼續沿著安州巷往南走,沒多久,方青的眼前瞬間開闊了起來。
在他的右手邊,是一個寬闊的水池,說是小湖也不為過,考慮到是在東京,這小湖可以說是來之不易了。
“就是這了,這附近也沒幾個大宅子。”盧爽指了指湖邊的一間宅子。
兩扇棕褐色的大門微微開著。
一位身穿布衣的門子坐在木墩上,頭靠門柱打著瞌睡。
“喂,你家主子在家么。”方青戳了戳打著瞌睡的門子。
被戳了戳的門子睡眼惺忪,瞇著眼睛看了方青和盧爽一眼,便又一次閉上了眼,呢喃道。
“我家主子不見生人,兩位請回吧。”
方青和盧爽對視一眼,一同點了點頭。
盧爽捋起衣袖,雙手掐住閉上眼的門子就給拽進了屋子里。
而方青則是手疾眼快提起木墩邁腿過門檻順手關上了門。
整條安州巷上的行人都沒有發現。
一位門子的消失。
“你們想干什么?我告訴你們,就是東京權貴看見我家主子那也得客客氣氣的,你倆就等著被收拾吧。”
被拽進屋子里的門子一下子清醒了,對著身前的盧爽吼著。
“喔,你的意思是你和你家主子很熟了?”盧爽滿是胡茬的臉上笑容玩味。
“那當然了,我家主子一到東京我就跟著他了,主子平日與我可熟絡了!”門子以為眼前這兩人快被自己說動了,越說越起勁。
“那好,這么看來,你家主子所行之事與你定然脫不開干系,我也得帶你回去了。”盧爽這一次,直接脫去了身上的灰色棉襖。
露出一身滿是損傷的戎裝來。
站在盧爽身后的方青見著了這件戎裝背后的另一個繡字。
“猛”。
龍猛。
而面朝盧爽的門子看見的繡字。
為“龍”。
方才那說得起勁的門子一下子就嗝屁了,臉色由紅便白,又由白變青,最后對著盧爽訕訕一笑。
“官人,其實把,我跟那姓李的,也沒那么熟。”
“呸!”
“壓根不熟!”
門子堅毅的眼神,斬釘截鐵的語氣。
不容他人質疑!
“行了,李逋人在哪?”盧爽沒給這門子好臉色。
“在湖上呢。”門子老實回答。
“這宅子連著湖么?”盧爽沒有想到門子這么跟他來了一句。
“可不是連著么,官人你跟我來便是。”門子引著方青和盧爽朝后院走去。
通往后院的是一條側廊,青灰的磚石鋪路,廊側的菱花紋鏤空窗,從鏤空的洞口往外看去,能看見外面的小湖。
走在側廊中的方青瞅見了小湖上的一艘小船。
小船上有一人盤膝而坐,此人并沒有劃槳,而是任由小船漂蕩在湖面之上,頭頂一竹笠,遮掩了面容。
李逋。
方青收回了眼神,邁步在側廊之中。
不一會兒。
三人便到了后院。
“二位,這邊請。”點頭哈腰的門子迎著方青和盧爽進了后院。
由于是冬日,后院之景很是蕭瑟,光禿的樹枝即使有湖風刮過也未有任何聲響。
后院連著湖泊。
在湖邊的青石上,一張藤桌,一張藤椅,便是全部。
“這邊請”
“這邊請”
走進后院中的盧爽和方青忽然發現有人聲在他們頭上響起。
有人!
在他們頭上!
“啥玩意?”盧爽一個轉身做出武斗之姿,卻發現了方才發聲之“人”。
乃是一只站在門框上的鸚鵡。
“啥玩意”
“啥玩意”
鸚鵡撲了撲翅,模仿著盧爽的話語。
“這鸚鵡是我主,不,是李逋那家伙養的,他叫這鸚鵡為隴客。”門子習慣性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趕忙糾正。
“哼,養個鳥還是一套一套的。”盧爽走到湖邊,瞅見了湖泊中的那一葉扁舟,向著門子問道。
“這李逋是在湖上睡著了?一動不動?”
“官人放心,小的自有法子叫他。”門子擼起了衣袖。
“咋的,你還要游過去啊?這大冬天的,你有這等身手當個門子真是屈才了啊。”看著門子這樣子,盧爽以為他要下湖游過去。
“嗨,官人真是會說笑,小的哪有那本事啊。”門子一笑,擼起袖子后走到了一旁的角落。
順著門子所去的角落。
盧爽和方青見到了一個木籠。
木籠中的亦是飛禽。
是一只白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