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如此?”趙佶滿珍珠的通天冠下一雙眼睛打量著身前的相鳳烏與玉轤。
看不到車底的他,覺得眼前這兩輛車駕都很正常。
“當真如此,這個,官家若是想驗證一下的話也簡單,就是這個車駕散架了的話,還請官家莫要責罰。”
方青神色平靜。
要驗證這玩意還不簡單么?
我一腳就給你踹塌了!
“你盡管施為,車駕就是化為一團粉末朕也絕不算你之責任。”趙佶一甩紅色龍袍長袖。
對于這昂貴的車駕,他絲毫不在意。
兩輛車駕下的禁兵此刻也都鉆了出來。
看著趙佶這毫不在乎的神情,方青在暗嘆“老板大氣”的同時又不免地有些唏噓。
如此奢靡的趙佶,曾經也是節儉之君。
在趙佶剛剛登基時,他曾覺得宮中的過于豪華,容易讓人沉淪喪志,于是他對當時的宰相張商英說了一句話。
“仁宗皇帝制造了一個寶座,覺得太華貴了,于是就放在了大相國寺中,自己不用,如今朕的宮殿太豪華了,是不是過分了?”
我了個乖乖。
趙佶這話就差把張商英說哭了。
這他娘的真是個千古仁君啊!莫不是仁宗的轉世投胎?
之后不過是宮中正常的修繕殿宇,趙佶也害怕宰相罵自己,特意告訴工匠們。
“如果宰相從這里過,你們一定要躲起來,千萬別讓宰相看見你們,以免宰相罵我鋪張浪費。”
這么一個修繕殿宇也覺得是鋪張浪費的“有道明君”。
怎么會引起一場席卷華夏九州,甚至于敲響大宋亡國之鐘的花石崗之禍?
或許是不學無術。
或許是權力作祟。
或許是奸臣誘惑。
或許這世上之人。
從未認識過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人。
趙佶如此。
他兒子亦是如此。
曾在大相國寺見過宋仁宗留下來寶座的方青只是覺得唏噓,這故事是智淺僧官告訴他的。
“是。”
頷首的方青向著相風烏走去,腳下用力,一步躍出,落在了相風烏之上。
相風烏依舊堅挺。
但他清楚,這相風烏堅挺不了多久了。
“官家且看。”
方青輕呵一聲,雙眉一緊,技能相撲信手拈來。
四級相撲可不是鬧著玩的。
陣腳!
一呼一吸。
一腳踏下。
整輛相風烏猛地一陣,很快就響起了不堪重負之聲。
“咔嚓咔嚓”
“咔嚓”
“官家,后退些吧。”幾位常年伺候在趙佶身旁的宦官輕輕拉了拉趙佶的衣袖想要讓趙佶后退些。
作為大宋的官家乃是千金之軀。
保證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對此。
趙佶不過是不耐煩地一甩衣袖,仍舊站在原地看著相風烏上的方青。
“咔嚓”
“嘭!”
方青這一腳直踩得裂縫加深,隨著裂縫的擴張,相風烏的車底終于支撐不住。
徹底爆開。
“保護官家!”
“護住官家!”
在宦官的尖聲吶喊中,禁兵們沖了上來擋在官家身前,阻攔著飛來的相風烏殘件。
“給朕起開!”
身披紅色朝服的趙佶正看得興起卻被禁兵們阻擋失去了視線,很是惱怒,一腳踹開了身前禁兵,直踹得自己的身子一歪。
頭頂鑲滿珍珠的通天冠隨之一歪差點掉了下來,嚇得一旁的宦官們連忙丟掉手上的拂塵,躬著腰伸著手,想要接住這看似要掉下的通天冠。
反而是趙佶,對頭頂即將掉落的通天冠毫不在乎,踹開了身前的禁兵,讓他看到了方青。
站于相風烏散亂廢料上的方青散著一頭黑發,狹長的丹鳳眼中波瀾不驚,手中還握著那根刻著烏鴉的長竿。
這相風烏。
不過一腳就碎了。
“高俅!”
這一刻,趙佶臉上終于開始浮現起了些許怒意。
若是無人發現,等到五更他便會坐在這玉輅之上出宮,之后的畫面,他連想都不愿想。
“官家,臣在!”
高俅快步來到趙佶身前扶著自己頭頂的貂蟬帽來了個劃跪。
“給朕把所有大慶殿內的儀仗和車駕全部置換一遍,好好看看究竟有多少車駕被劃了裂縫。”趙佶立于原地,宦官們小心翼翼地幫著趙佶扶穩了頭頂的通天冠。
“官家放心,臣立馬就去辦。”
高俅點頭點得那叫一個飛快,鷹鼻下的八字須也隨之上下擺動。
“還有,這次多虧方青這大相國寺三人,這三人雖擔任威嚴兵士戒嚴于宣德門外,卻敏銳逮捕賊人,又巧智化解賊人之陰謀,你等幫朕解了一禍,大大有賞,賞人這事兒,就交給你了,高俅。”
趙佶對著方青、郭清秋和李寶和善一笑,隨后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高俅。
“官家放心,包在臣身上。”
吩咐完。
頭頂通天冠,身披紅色龍袍的趙佶在宦官的擁簇下走了。
只剩下一眾禁兵與高俅和方青等人還在大慶殿藻井之下。
“你們不都聽到了么,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把這下車駕底部全部察看一遍,把車駕和儀仗都趕緊給我去換了。”
見官家走了,跪在地上剛起身的高俅就對著自己手下的一眾禁兵叫喊著。
“是。”
“是。”
“是!”
禁兵們應和著忙成了一團,一駕又一駕的御用車駕被抬出了大慶殿,亦有禁兵們在其他車駕下也發現了人為的裂縫。
“方宗師。”
拍了拍身上鑲有黑邊絳色官袍的高俅對著方青喊了一聲。
“高太尉。”
方青湊了上去,臉色平淡。
心里卻是美滋滋。
本想著是能多賺點功勞就好。
沒曾想還碰到了趙佶下令予以賞賜,這下這大功勞是跑不了了。
“方宗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所要求的賞賜是冬至往后三日,整條殺豬巷開放關撲禁令三日是么?”
高俅帽檐下的冒著精明光芒的雙眼注視著方青。
邀請如此多的頂尖武人,提出的都是千奇百怪的要求。
即使如此。
在這堆千奇百怪的要求中,方青的要求仍是令人詫異的一個。
“是。”
方青這此很是重視。
可以說,他的關撲店到底能運營如何。
就指望著這三日了。
“行,這個要求滿足你了,便是你等三人這一次功勞的賞賜。”高俅揮了揮衣袖也不吝嗇。
改關撲的禁令又不需要花錢。
何況又不是改整個東京的關撲禁令,而是一條街的關撲禁令。
唯一的難點也不是難點。
因為這是大宋官家要給的賞賜。
“多謝高太尉。”方青躬身行禮,嘴角勾起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