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春的余韻,南方的陽光在這時候已經逐漸熱辣,黃昏時的院子里有些悶悶的感覺,秦咚手里拿著一個紙包的烤肉餅在啃,一邊抬頭看著梧桐樹上的鳥窩。
過了一會秦咚吃完肉餅,擦了擦手,做了幾個熱身動作,就往梧桐樹上爬,他懷疑那個鳥窩里有一個杜鵑鳥的蛋,他必須把這個鳩占鵲巢的家伙清除出去。
本草綱目里有記載,鸤鳩不能為巢,居他巢生子。講的就是杜鵑的巢寄生行為,杜鵑自己不筑巢,也不孵卵,它的蛋孵出來小杜鵑以后,還會把其他鳥蛋給拱出鳥窩摔碎。
這個鳥窩屬于一對畫眉夫妻,秦咚很早就看到其中的雄畫眉追求雌畫眉,又是唱歌又是展示雄姿,各種手段都使出來,費老大勁了。
兩只小鳥兒在一起以后,就筑巢準備孵蛋了,眼看著幸福生活開始,今天突然有雀鷹的聲音傳來,嚇得小鳥夫妻趕緊躲了起來。
就在小鳥夫妻去躲藏的時間里,可能是模仿雀鷹叫聲嚇走畫眉的杜鵑來了,就在鳥窩里生了個蛋……杜鵑這種鳥為了能夠迅速在別人的窩里下蛋,它只需要一二十秒就能把蛋下了,比別的鳥撒尿還快。
梧桐樹上鳥窩的位置,和秦咚家的陽臺平行,秦咚平常就喜歡觀察這對畫眉,剛好也看到了杜鵑這種惡鳥行為,便決定幫助下畫眉夫妻。
秦咚好不容易爬到鳥窩附近,喘了兩口氣,就準備拿出手機拍幾張照片,然后讓別人幫忙看看分辨哪一顆是杜鵑鳥的蛋。
只是剛瞅一眼,他就看到了其中一顆鳥蛋潔白光亮,與畫眉鳥的蛋顏色完全不同,而且個頭也大上許多,足有雞蛋那么大。
這啥鳥蛋?秦咚不禁有些疑惑,難道自己看錯了,原來來寄巢的并非杜鵑,而是別的什么有寄巢習性的鳥類?
不管了,反正這個蛋肯定不是畫眉鳥的,秦咚看了看鳥窩里四顆藍色的蛋,把那顆大鳥蛋裝在兜里往下爬。
看到秦咚走開,早已經在樹冠周圍盤旋了一陣子的畫眉夫妻,啾啾鳴叫著,焦心急慮地回到了自己的鳥窩里。
秦咚爬了一段快到底,聽著畫眉夫妻的叫聲逐漸平靜下來,抬手揚了揚和它們打招呼,結果腳下一滑,單手沒有抱穩樹干,直接掉在了地上。
“媽啊……我的蛋……”
秦咚屁股吃痛,感覺口袋里的白蛋也砸落在地上,一邊摸著屁股爬起來,一邊伸手在兜里掏了掏,好在白蛋竟然安然無恙。
回到家中,秦咚拿著白蛋看來看去,只見蛋殼非同一般的光潔,觸手溫潤仿佛精雕細琢打磨后的玉石,完全不像蛋殼的感覺。
秦咚又拿著蛋搖了搖,里面也沒有蛋液晃蕩的感覺,于是他又順手在墻上輕輕敲了敲它,聲音沉悶而非清脆,蛋竟然是實心的感覺。
他又稍稍加大了一點力氣敲了敲,蛋殼依然完好無損。
秦咚不禁生出了好奇心,一次次地加重了力氣,蛋殼始終毫發無損。
最后秦咚拿著蛋殼拋來拋去,不管是砸到墻上,還是落在地板上,它一直安然無恙,反倒是秦咚最后用力過大,墻壁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凹痕。
秦咚目瞪口呆,這絕對不是鳥蛋,哪怕是世界上蛋殼硬度最高的鳥蛋,也沒有到這種程度吧。
他的手指肚磨蹭著這顆不知道是鳥蛋還是什么寶石的東西,被他玩了這么一陣子,它都開始有點發熱的感覺了。
就在這時候,它的表面突然出現了一條裂痕。
“壞了,真玩壞了!”看到這條裂痕,秦咚又覺得它可能是鳥蛋了,但是剛剛后悔又醒悟過來,世界上哪有堅硬耐操到這種程度的蛋殼?
裂痕迸裂開來,一道血色的火焰從里邊激射而出,秦咚嚇得連忙丟掉,只見這東西一落地就完全破裂,那血色的火焰見風就漲,飄忽擴散,在秦咚面前形成了足有人高的烈焰。
秦咚按著地板爬了起來,一個踉蹌撲向門口,拿起滅火器,朝著那道火焰就是一陣噴射。
火焰消失,屋子里到處都是磷酸銨鹽干粉,秦咚松了一口氣,正在疑惑到底怎么回事是,只見眼前的粉塵被吹開,一個美麗的少女站在了秦咚的眼前。
少女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穿著猶如漢式婚禮上的嫁衣,紅金的色調極盡奢華,從衣領到下擺,都點綴著繁復的鏤空白銀紋,寬大的衣袖猶如搖曳的鳳凰尾羽,灑落在地面的后擺上有靈物時隱時現。
最引人矚目的還是她那猶如從黑夜裁剪了一角,貼服在后背的長發,烏黑發亮有著月光在上面流動的感覺。
秦咚正想說話,卻被她注視著自己的雙眸所吸引,那清澈而散發著冷意的瞳孔里,有一團火焰突然燃燒起來,晃動著,蒸騰著,然后又消散,只是偶爾會有淡淡的火焰色浮現。
她抬了抬手,便有風起,一股熱風拂面,讓秦咚有把臉湊近火爐的感覺。
秦咚驚詫之余,眼神落在她的臉蛋上便難以挪開,她那細膩嬌嫩的肌膚,讓秦咚想起了剛才觸摸那顆白蛋時溫潤的感覺,她的眼眸里正映照著秦咚呆若木雞的樣子,她微微抬起下巴,眉眼間頓時多了一份頤指氣使的傲慢,仿佛君臨天下的王。
這種表情他在別人臉上也看到過,但是都沒有眼前的少女那能夠給人帶來壓力的感覺,威嚴堂皇,神威凜凜。
這一定是來自神話世界或者玄幻世界的少女,穿越了次元壁,攜帶著神秘力量降臨,秦咚后退了幾步,手中的干粉滅火器“咣當”掉在地上,他低頭一看,只見少女的裙擺并沒有完全蓋住雙腳,她赤裸著雙足,幾根腳指頭如粉嘟嘟的小白豬一樣擁擠在一起抓著地面,足跟更是如剝殼的水煮雞蛋一樣白凈而香氣四溢。
她的雙足之間,散落著剛剛破裂的蛋殼。
“啁啾……ki……mo……gi……yiu——”
畫眉鳥獨特而婉轉的聲音,從陽臺的窗口傳來。
好像剛剛在食堂打到飯菜,盤子就翻了,一時間無法接受事實模樣的秦咚,終于回過神來,張了張嘴,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神仙還是妖怪?”
少女對秦咚的話充耳不聞,只是低頭看了看那個破裂的蛋殼。
秦咚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蛋殼就在她的腳邊,肌膚的顏色,蛋殼的顏色,如玉香暖色,周圍散落的滅火干粉,仿佛臟兮兮的雪,四處鋪散,卻沒有一點沾染到了她的裙角衣擺。
看著她的注意力在蛋殼上,秦咚不禁意識到,她可能真的是從這個蛋殼里出來的……這個結論很荒唐,可是看到眼前的少女身周還有燃燒的火焰,她從蛋殼里出來好像也沒有什么荒唐的。
就在秦咚試圖冷靜和接受現實,并且嘗試穩固自己三觀的時候,少女抬起了雙手,那個破碎的蛋殼從地面上漂浮起來。
秦咚的心神便又被這些碎蛋殼吸引住了。
碎蛋殼漂浮在空中,往四周散落,在秦咚目不暇接的時候,它們突然變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然后一塊塊凝滯在秦咚的四周,將他包圍著。
“吒!”
少女濕潤而嫣紅的嘴唇,輕聲細語說了一個字,秦咚便發現那些暴漲變大的蛋殼碎片擠了過來,重新組合成了一個巨大的蛋把秦咚封在里面。
沖擊三觀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秦咚愣在蛋殼里,瞠目結舌地看著蛋殼內壁,有外部的光透進來,有著柔潤的質感,伸手摸了摸,和觸摸外部時完全一樣,蛋殼不大不小,剛剛好把他裝起來。
盡管秦咚并沒有幽閉恐懼癥,但現在依然有些慌,她這是要把他關在這里?他可了解這個蛋殼的硬度,要在內部把它擊碎好像不容易。
這時候他感覺蛋殼好像被人拿了起來,有那種搖晃著身體重心變化的感覺,緊接著便又是那種掉落失重的感覺,腳底傳來一股撞擊力,是蛋殼落地了。
剛才秦咚沒有能破這個蛋殼,現在這樣的摔打好像更加不會,秦咚心慌意亂,只覺得有人在外面拿著這個蛋丟來丟去,砸來砸去。
她在報復他!
秦咚突然明白了這一點,這個少女果然是從那個奇怪的白蛋里出來的,剛才自己拿著白蛋玩耍,砸來砸去,現在她只是在重復他做的事情,讓他感受一下。
“神仙姐姐,我錯了,我剛才是不知道你在里面啊!”秦咚連忙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