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1876年12月25日,圣誕節。
布里斯班街道上充滿了節日氣氛,家家戶戶的圣誕樹上掛滿了七彩小球,還有孩子們喜愛的禮物,裝在襪子里的糖果,平白為節日添上喜慶氛圍。
亨德爾大街上人流不多,在這個一年中最隆重溫馨的節日,澳洲白人更愿意待在溫暖的室內與家人團聚,烤火雞是圣誕節必備的菜肴,還有圣誕烤火腿和三文魚,加上玉米濃湯,就是一頓豐盛的家宴。
位于海灣的一座獨立庭院
這里是昆士蘭州議長愛德華先生的宅邸,庭院精心打理的花園,彰顯出英倫上層人士的高貴品位,精美的石雕噴泉耗資不菲,襯托出低調奢華的貴族生活。
房間里壁爐熊熊燃燒帶來溫暖氣息,節奏悠揚的鋼琴聲傳來。
葉琳娜盛裝坐在琴凳上,白皙修長的手指正在彈奏著優美樂曲,音符流水一般的徜徉開來。
一位身穿大英帝國海軍制服的年輕軍官站在造型典雅的蓓森朵芙鋼琴旁邊,一只胳膊輕松的搭在鋼琴上,另一只手端著水晶紅酒杯,沉醉在優美的音樂聲中。
此人是葉琳娜的胞兄小愛德華,服役于大英帝國海軍南太平洋特遣艦隊,是2000噸級蒸汽動力木殼戰列艦“勇士”號上尉街水手長,一位出生貴族的海軍軍官。
“海軍上尉先生,你如何評價這一段莫扎特的小步舞曲,順便說一句;圣誕節快樂。”
衣著考究的愛德華先生手里端著紅酒杯走進來,彬彬有禮的與兒子小愛德華碰了一下杯,端起酒杯來淺抿了一口。
愛德華先生花白的頭發梳的紋絲不亂,在家中依然保持著一貫的優雅風范,仿佛是在白金漢宮面見女王,恪守嚴謹的貴族禮儀。
“海軍上校先生,我不得不說這是一段美妙的舞曲,可惜卻無人共舞。”小愛德華站直了身體回答,以示尊敬。
愛德華議長曾經長期服役于大英帝國海軍,以上校軍銜退役,轉入政界,他更愿意讓人稱呼自己為上校先生,而不是什么議長,以示從未忘記曾經縱橫四海的榮光。
“今天晚上,你的母親凱瑟琳特意召開一場舞會,邀請昆士蘭州所有上流社會小姐參加,你可以度過一個美妙的夜晚。”
小愛德華不無遺憾的回答道;“謝謝,您所說的所有上流社會小姐,總共也不超過10個,我很難在她們中間選心儀的舞伴。”
“這就是昆士蘭州的現實,我們不得不接受它。”
愛德華議長遺憾的聳了聳肩,他現在的心思都放在明年8月競選州長這件大事上來,對兒子的終身幸福考慮的并不多。
“昆士蘭上流社會的小姐,每一個都像驕傲的孔雀一樣,我不得不與我的海軍同僚和其他同樣優秀的年輕人一起競爭,說實話,上校先生,我真的對此感到厭倦了,為什么我們不能考慮一下平民女子,這樣選擇的面會大很多。”
“不行,我不會允許平民女子玷污愛德華家族高貴的血統,我們是來自曼徹斯特歷史最悠久的子爵家族,這會被上流社會恥笑的。”
“上校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是我的大伯承襲了愛德華家族的世襲子爵爵位,而我們身處距離英倫三島數萬英里之遙的澳大利亞,曼徹斯特貴族圈沒人關心我們在想什么做什么……”
“住口,停止你這不負責任的言論。”
愛德華議長終于被激怒了,手上端著的紅酒杯不停的泛起漣漪,顯示內心遠非所表現出來的寧靜。
只不過出于貴族良好的修養,一直在極力克制。
不知什么時候,葉琳娜停止了彈奏。
她看見父親和哥哥互不相讓的對視,適時插話說道;“請讓我們冷靜一些,先生們,你們展現出的好斗讓我不安。”
說完,她伸出白皙的手臂,小愛德華欠身非常紳士的牽起她的手,葉琳娜順勢從琴凳上站了起來,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
“上帝呀,這身魚骨束裙簡直讓我窒息,不能呼吸,總有一天我會暈死在舞池里,實在令人太難堪了。”
“葉琳娜,你是如此光**人,令所有人心折。”
“謝謝你的贊美。”成功的令緊張氛圍舒緩下來,葉琳娜挽著哥哥小愛德華的手臂說道;
“瞧……誰都不能否認我們身體里流淌著愛德華家族的高貴血液,你所面臨的困境其實有很多的解決方法,但這不包括迎娶平民女子,海軍上尉先生,漂亮的菲奧娜會參加今晚的舞會,我會為你創造單獨接觸的機會。”
“哦……菲奧娜,她確實很漂亮。”小愛德華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
南太平洋特遣艦隊只有三艘老舊的蒸汽動力木殼戰艦,操艦的官兵卻足有上千人,其中軍官近百人。
這些人中有一半都是沒有成家的年輕軍官,每一個都是發情的小公雞,是自己強有力的挑戰者。
說實話,在荷爾蒙的刺激下,沒什么能夠阻擋這些年輕海軍軍官追求漂亮的貴族女人。
尤其是在男多女少的澳大利亞,白種女人永遠是稀缺物種,需要從愛爾蘭大量輸入,即便如此也遠遠不能夠滿足需求。
年輕漂亮的貴族女人就更是珍稀物種,整個布里斯班市適齡女子不超過10個,個個搶破頭。
“放心吧,我親愛的哥哥,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好吧,希望如此。”
“菲奧娜父親丹尼斯爵士是大英帝國皇家金礦主聯合會長,在昆士蘭州擁有極有影響力的大人物,海軍上校先生想要競選州長成功,必須要得到他的鼎力支持。”葉琳娜目光崇敬的看了一下父親愛德華,加重語氣繼續說道;
“海軍上尉先生,這不單關系到你的終身幸福,而且對父親明年8月的州長競選意義重大,所以我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說到正事,小愛德華的臉色也嚴肅起來,用征詢的目光看一下父親。
愛德華議長神色莊重的點點頭,對自己的子女沒有必要隱瞞這個重要決定,這將是從政道路上的一次押注。
昆士蘭自治州民選州長,一般情況下,都會被大英帝國維多利亞女王封為終身貴族男爵街,以示恩遇榮寵。
愛德華議長是出生于貴族家庭的嫡庶子,沒機會承襲家族子爵爵位,若是能夠獲得女王封賞,未嘗不是對人生遺憾的最好彌補。
這也是他矢志不渝追求的目標,不容有失。
一家三口在這點上達成了一致,氛圍重新又變得輕快了起來,愛德華議長隨口聊起昆士蘭州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有趣事情。
“………原本是一場計劃周密的圍獵,誰知演變成了一邊倒的血腥大屠殺,那個愚蠢的德裔牧場主魯登道夫當場死亡,成為別人茶余飯后談論的笑料,真是可笑之極。”
愛德華議長談論的這個熱點消息,引起了小愛德華的濃厚興趣;“加特林手搖重機槍,這確實是美國人發明的犀利武器,能夠憑借一己之力改變局部戰事,但是價格太昂貴了,無法在軍隊中普遍裝備,那會令大英帝國陸軍部破產的。”
“完全正確,這是隨著美國進口的防彈馬車一起裝備的武器,有錢人的小玩意兒。”
“哦,這么說來,這個叫做李的華人很有錢了。”
“何止有錢,就連我也禁不住呯然心動。”愛德華議長灰藍色的雙眼中閃爍出貪婪之色。
昆士蘭州首府布里斯班是一個人口不足10萬人的小城市,任何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實際的統治者英國佬,不吱聲不代表不知道。
“這個李是個膽大妄為的東方年輕人,我從來沒聽說過華人如此的狠辣好斗,動輒舉槍相向,這一點非常像俄羅斯毛熊。
據移民署傳出來的消息;
李與韋克斯福德先生坑瀣一氣,向華人淘金者高價倒賣澳洲入籍證明,從而賺取了不菲的錢財。
初步估計,總數達10萬英鎊以上……”
“噢買嘎,10萬英鎊?”小愛德華不由得驚叫出聲。
在蒸汽鐵甲艦年代,10萬英鎊是什么概念?
德國新銳的海軍坎特伯雷度級鐵甲戰列艦,價值140萬兩白銀,按照現在的匯率約合13萬英鎊。
也許有人不清楚坎特伯雷鐵甲戰列艦,但一定會知道滿清帝國在德國訂購的定遠和鎮遠艦,與坎特伯雷度級鐵甲戰列艦是同級戰艦,武備和排水量全都相同。
“定遠”號為二等戰列艦,排水量為7220噸,最大航速14.5節,擁有2門雙聯裝305毫米主炮,2門150毫米副炮,最大裝甲厚度為305-355毫米,火力極其兇悍。
“當然,這10萬英鎊并非兩個人獨吞了,而是包括昆士蘭州上層都有份,弗蘭克州長不少于1萬英鎊。”
愛德華見兒女們的眼光集中到自己身上,雙手一攤說道;“見者有份,我當然也拿了幾千英鎊,這是我應得的。”
“這么說,這個叫做李的東方人是個風云人物,不但買下了紅河谷牧場,而且用錢把整個昆士蘭州上層全都拉攏腐化了,他不怕自己被盯上嗎?”小愛德華若有所思。
“已經被盯上了,牧場主史密斯和魯登道夫即便伏擊得手,最大的蛋糕也輪不到他們享用,只不過是推到前臺的小卒子罷了,但這個東方小子很警惕,一直在發展自己的武裝力量,沒有合適的理由,我們也不好輕易下手,絕不能因此而影響大英帝國的良好聲譽。”
“確實如此,應該慎重行事。”小愛德華深以為然,帝國海軍軍人的榮譽感,讓他無法視而不見:“我們必須做些什么,而不是任由蛀蟲腐蝕帝國的健康肌體。”
愛德華議長神情狡黠的一笑,說道;“昆士蘭的華人淘金者,今年到十月份為止向東方匯出超過80萬英鎊的巨款,但是從十月份之后數字急劇衰減,到了12月只有區區幾千英鎊,這巨額財富到哪里去了?”
“您是說,用來高價購買入籍證明?”葉琳娜反應很快。
“yes,回答正確。”
“那洲議會的對策是什么?”
“很簡單,從少數幾個人手里拿到這筆錢,遠比從36000名華人淘金者手中拿到更容易。”愛德華議長粲然一笑,顯得一切成竹在胸。
小愛德華與葉琳娜兄妹倆恍然大悟,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最令我困擾的是……他們有可能和弗蘭克勾搭到一起了。”愛德華幽幽的一嘆,眼中閃爍著莫名光芒;“那個愛爾蘭人韋克斯福德極力慫恿弗蘭克州長,通過州檢察官辦公室查封了魯登道夫牧場,近期準備進行小范圍的公開拍賣,我想……這有可能是交易的一部分。”
“您是說……給李的小甜頭。”葉琳娜似乎也明白了。
愛德華議長重重的點了點頭;“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再狡猾的狐貍終究會露出尾巴。”
“您說的李我可能也認識,曾經在貨輪碼頭見識過一場神奇的東方術法。”葉琳娜皺起眉頭回憶,她沒有料到這個東方年輕人彗星般的崛起,已經成長到可以影響整個昆士蘭州局面的地步,這該多么逆天吶!
“那你對此人的印象如何?”
“只能說……很神奇。”
很神奇?
愛德華議長反復咀嚼這三個字,臉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目光顯得更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