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河谷牧場前往布里斯班的蜿蜒道路上
4匹高大健壯的夸特馬拖動著沉重的防彈馬車前行,堅固的加重鋼制車輛碾壓在碎石上,瞬間將其粉碎。
這是從美國進口的防彈馬車,常用于西部蠻荒之地銀行及郵政貴重物品運輸,防止被層出不窮的牛仔和盜匪搶劫,車廂寬大而舒適,位于前部的旋轉炮座上,赫然擺放著一桿模樣猙獰的武器。
這是美國機械師理查德·杰丹·加特林于1862年發明了手搖式多管重機槍,一共有9根閃亮的槍管。
加特林把九根槍管并列安裝在一個旋轉的圓筒上,手柄每轉動一圈,各槍管依次完成裝彈、射擊、退殼等動能,是這個時代的大殺器。
一個熟練的射手,每分鐘可發射400發子彈。加特林機槍是世界上第一支可應用于實戰的成熟機槍,在美國蠻荒動蕩的西部各州,廣泛應用于銀行和郵政公司護衛馬車。
完整的一套馬車及附屬加特林機槍,需要117英鎊6先令,北美廠家還附送車夫座下兩桿滑膛槍和全套皮質馬索具,附送厚厚的北美熊皮墊。
這個價格貴嗎?
何止是貴,簡直是極其昂貴。
普通的左輪手槍2先令12個便士就能買到,一桿最新式的英制斯賓賽后托式步槍所需不過7先令10便士,大量購買還能優惠,附送子彈。
貴有貴的道理
不說其他的,加特林重機槍單論槍管就有9根,并且需要這個時代最精密的加工工藝和最好的鋼材,加上旋轉底座整體重量超過1180磅。
所花費的成本遠超一門六磅炮,絕非9桿步槍的簡單疊加。
其次,防彈馬車的重量就很可觀。
防彈馬車所用的高滲碳硬質鋼屬于鐵甲艦防彈鋼片,減震彈簧,車轅和車輪車軸都是加重型的,能夠應付戰馬的狂野沖擊并且狠狠的碾壓過去。
如此沉重的車廂外面蒙上一層漂亮的北美楓木板,雕刻出精美紋飾,重量是普通馬車的三倍之多,需要4匹健壯的夸特馬才能夠牽引。
雖然道路崎嶇不平,但李福壽坐在馬車里感覺不到顛簸,不得不驚嘆北美廠家在馬車減震方面的扎實功底,確實非同一般。
除了馬車上的5名荷槍實彈的護衛槍手,隨行還有16名騎馬槍手,全都是一支短槍一支馬槍的配置,黃橙橙的子彈帶交叉胸前,將馬車保護的十分嚴密。
李福壽此行是前往布里斯班與昆士蘭州移民署長官韋克斯福德先生見面,商討下一步的合作。
馬車里攜帶著200多份入籍申請和大量現金,在福臨門飯店總部還有更多的入籍申請,積壓在手上的事太多,必須得放下紅河谷牧場的工程跑一趟。
馬車前行約10余公里遠,脫離了紅河山谷進入一片茂盛的丘陵地帶,兩邊零星的高大喬木綠意盎然,隱隱能夠聽到布里斯班河水奔涌的波濤聲音。
忽然間,密集的槍聲響起。
走在最前方的三名槍手猝不及防,被不知何處飛來的密集子彈打中,身上立馬血花噴涌一頭栽下馬來。
強壯的夸特馬被子彈射中,悲鳴著翻滾撲倒,在崎嶇不平的土路上翻卷起大片塵土。
“敵襲,敵襲……”
坐在馬車馭手旁邊的南懷玉見狀目眥欲裂,大吼著從屁股底下的車座里拿出長槍,抬手“呯呯”放了兩槍,高聲喊道;“狗娘養的,快壓制前面的匪徒,我們加速沖過去。”
馭手奮力的一甩鞭子,打出響亮的鞭花催動馭馬加速。
這一瞬間
夸特馬四蹄翻飛奮力疾馳,拖帶著沉重的車廂高速前進,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隨行護衛的槍手不需要多說,紛紛抽出馬槍與丘陵地帶的匪徒對射起來,兩個腿緊緊的夾著馬腹飛馳,不時俯低身子躲避子彈。
在槍林彈雨中,又有幾名隨行槍手中彈倒下。
相對于早有準備的匪徒們,暴露在外的隨行槍手無疑處于劣勢,只能俯低身子與對方對射,加速沖過危險地帶。
在付出重大傷亡后,槍手們護衛著馬車終于沖過伏擊圈,卻沒有擺脫危險。
后方的丘陵地帶涌現出大批的匪徒,乍一看上去不低于60人,茂密的樹叢中,不斷的還有匪徒涌現出來,正騎上馬揮舞著手里的槍狂追而來,亂糟糟的舉槍就射。
這是一次早有預謀的大規模伏擊,一行人兇多吉少。
“啊……”一聲慘叫
馬車后方奮力射擊的一名護衛槍手身中數彈,從馬車上重重的摔落下去,后方的騎士連忙策馬避開。
子彈穿過木制板敲打在堅硬的鋼制車廂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音,宛若充滿惡意的催命符一般。
李福壽臉色陰沉的從觀察口看了下,沉聲命令道;“南懷玉,命令在后面掩護的手下全到馬車前方來,讓馬車替他們擋一擋子彈,要不一會兒人全打光了。”
“少爺,馬車太重跑不快了,必須有人在后面掩護,遲滯匪徒們的追擊。”
“照我的話去做。”
“哦……遵命。”
得到命令的護衛槍手們,幾乎在必死之局中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伏在馬背上奮力的驅趕馬匹沖上來。
他們一個接一個的竄入馬車前方,后方射來的子彈被龐大的馬車廂擋住,安全性大大增加了。
這樣做有利有弊,雖然安全性大大增加了,可是護衛槍手也無法對追擊的匪徒們產生威脅。
匪徒們更加猖獗起來,索性撒開腿狂追起來,嘴里面高聲的怪叫不已。
雙方一追一逃
馬車廂上的槍手奮力回擊,不停的將追趕的匪徒射下馬來,雙方互有傷亡,轉眼間6~7公里過去了。
后方的蒙面匪徒五六匹馬并排疾馳,手槍發射的密集彈丸讓伏在馬車廂上的槍手抬不起頭來,匪徒們獰笑著一步步追近,眼看距離馬車只有十幾米遠。
有性急的匪徒已經把左輪槍插在腰上,雙腳站立在疾馳的馬背上準備跳幫,搶占裝載大量現金的馬車廂。
就在這危急時刻
馬車廂上鋪蓋板打開,一臺模樣猙獰的九管加特林重機槍閃亮出場,沿著鋼制的滑軌緩緩的升了上來。
南懷玉一手扶在重機槍把上,一手緊緊抓住機槍手搖把,眼中的怒火簡直噴薄而出,狂野的罵道;“我草你佬佬,都給我去死吧!”
話未說完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重機槍噴射出的熾熱彈丸便揮灑而去,在一臉驚恐的匪徒們絕望的喊叫聲中,宛如收割生命的火熱鐮刀一般,將大片大片的追擊匪徒射下馬來,綻開朵朵血花。
一時間,后方的道路上滾落一片,宛如殺戮場似的,鮮血染紅了追擊的塵土路。
可憐大群匪徒們策馬擁擠在一起狂追,最近的距離不過十幾米,強勁的重機槍彈射穿前面的匪徒以后,又重重的鑿入后方的夸特馬中,掀起一片血雨腥風。
根本用不著瞄準,手搖槍柄轉動著槍管盡情宣泄火力,打出了一片無人地帶。
“咳咳咳……”
李福壽從硝煙彌漫的車廂里鉆出來,口中狂咳不已,氣憤的一把推開了南懷玉站在射手位置上,這讓南懷玉大驚失色;“少爺,太危險了。”
“給我滾開,你小子在上面耍得盡興,老子在車廂里差點被嗆死。”
“呃……好吧,您是老板您說了算。”
南懷玉摸了摸鼻子站在一邊,順手拿起一桿槍推上膛,神情警惕的護衛在側。
李福壽咬牙切齒的抓著手搖柄,對著后方就是一通狂射,把所剩無幾的匪徒打的全都崩了,亡命的向四周的灌木叢中竄去,不時的被橫生的枝蔓絆倒摔落。
受驚的戰馬翻滾一下又站起來,撒開四蹄跑得無影無蹤。
“噠噠噠……咔咔咔……”
最后的子彈帶打空了,旋轉的槍管發出“咔咔咔”的清脆撞擊聲,9條閃亮的槍管依然轉動不停。
李福壽過足了槍癮,隨手便丟開了加特林重機槍不管不問,他的臉上被濃重的硝煙熏成了灰黑色,眼前一片塵煙彌漫。
馬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停了下來,再也聽不到縱馬疾馳的聲音。。
“抓緊時間裝子彈,防止還有漏網的匪徒來襲。”
“遵命,少爺。”
馬車里加上南懷玉還有三個護衛槍手,連忙動手撥開大堆滾燙的子彈殼,把長長的帆布槍帶抽出來,然后一個一個往里面壓子彈。
打起來是爽了,壓子彈卻是個苦活。
寒風吹來,眼前的硝煙慢慢的散去,呈現在李福壽眼前的是一片宛如地獄般的屠殺景象。
崩掉半拉的腦殼,重機槍子彈鑿出的碩大血洞,血乎乎的內臟流了一地,太慘了。
粗略估計一下,被擊斃在沿途的匪徒近50人,幾乎占了參與伏擊的三分之二還略強一點。
方才在馬車上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但這一切清晰的呈現在眼前,李福壽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翻騰惡心,“哇”的一口狂噴了出來。
南懷玉正坐在子彈堆上勤勉的壓子彈,這一下被噴了個滿頭滿臉,立時便傻了。
少爺啥情況?
李福壽吐出來之后感覺好多了,但是也不能再看眼前的凄慘情況,略微回過頭對剩下眾人招招手,命令他們把戰場巡視一遍。
沒過多久
剩下來的8名護衛槍手押著幾個垂頭喪氣的匪徒過來了,都是被戰馬甩下來的幸存者,這一戰已經嚇破了他們的膽,在槍口威逼下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清楚。
原來,這一群匪徒是西南邊的兩家牧場加上招募的一些白人流浪牛仔組成的,總數約有70余名。
領頭的就是牧場主史密斯和魯登道夫,主力也是來自于兩個牧場的牛仔,再多就不知道了。
他們不知道,李福壽卻清楚;
肯定是這兩個鄰近牧場眼紅了,認為干掉了李福壽就會群龍無首,一切都會落入他們的囊中。
這算盤未免打得太如意了,話說回來,也用不著把這些土澳想的多復雜。
這些家伙在昆士蘭這片天地自大慣了,長這么大沒有遇到過什么生存壓力,沒有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沒有強烈的競爭環境也沒有合縱連橫的需求。
因此形成了心直口快的直筒子脾氣,差不多一根腸子通到底,不服就干,半點彎子都不會拐。
估計也沒有想過暗殺李福壽的后果和嚴重影響,這對他們來說太難了。
李福壽暗中使了個眼色,然后轉身離開了。
他的身后響起一片清脆槍聲,這幾個匪徒活口被擊斃于途,槍手們騎上戰馬繼續為受傷歹徒補槍,不時傳來零星的槍聲。
片刻之后
頭上已經清洗干凈的南懷玉回來稟報;“少爺,都解決干凈了。”
“咱們的人呢,還有活著的嗎?”
“唉,沒有,這么多馬踏上去連完整的尸首都不在了。”
雖然早已想到這個結局,李福壽仍然忍不住感到心情沉重,總共21名護衛槍手陣亡10名,當真是傷筋動骨的慘勝。
沉默片刻,他聲音沉重的說道;“每名陣亡兄弟發20英鎊的安家費,其他的兄弟領10英鎊,根據表現優先提拔為小隊長,安排兩個人分別通知牧場和昆士蘭警方,讓他們來人處理下。”
“明白,馬上就去做。”
“呃……對了,死去的匪徒查看清楚了嗎,牧場主史密斯和魯登道夫是否在內?”
“少爺,魯登道夫特征非常明顯,確定已經死于非命了,但反復檢查沒有發現史密斯,我們懷疑他趁亂逃脫了,是不是要派人追擊。”
“不……由他去好了。”李福壽神情淡然的搖搖頭,望著西南方向說道;“我料定此人今后將生活在驚恐不安中,紅河谷牧場越興旺史密斯就越惶恐,他可是有妻子兒女的,時刻擔心來自紅河谷的報復,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中無法自拔,最終會毀了自己,我們為什么要剝奪他的樂趣呢?”
這下面的話讓南懷玉不禁感到寒毛直豎,連忙施了一禮,轉身飛快走遠了。
這樣說起來,少爺才是最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