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寒冷冬日
經過動員福臨門飯店迅速行動起來,紛紛加強戒備,伙計們把槍支暗藏在柜臺里防止敵人突襲,并撒出大量的耳目探聽動靜。
表面看來似乎與平常無異,其實完全被緊張氛圍籠罩。
切菜斬到手的,端盤子撞到人的,鍋上燒糊了燒焦了的層出不窮,第一次遇到如此危險情況,飯店伙計們應對起來難免驚慌失措,很有些風聲鶴吠的樣子。
在所有人惶惶不安的時候,洪門嚴密的組織體系展現了巨大作用,把原本一盤散沙的華人凝成了一股繩。
從外堂堂主到下面的各個小頭目起到了主心骨的作用,互相間寬解安慰,給洪門兄弟們打氣,自發宣傳白人對華工的盤剝虐待暴行,鼓舞洪門兄弟們的斗志。
大家都是兩條腿兩個胳膊一個腦袋,咱們背靠著洪門數千兄弟,憑啥怕他們?
無形中,對于初次經歷這些的洪門兄弟來說也是一次實戰演練。
就在外面風雨飄搖之際
紅河谷牧場緊鑼密鼓的與各方相熟人士聯系,一方面展示自己的力量,另一方面竭力尋求和平解決方案,通過州移民署長官韋克斯福德先生聯系到了州長弗蘭克,定下了面談的時間。
福臨門飯店總部
李福壽身上穿著帶有細密褶皺的淺色絲綢襯衫,用金色袖扣扣好衣袖,從室內大步走了出來。
“主人,您的禮服……”
女黑奴克莉斯手上拿著定制的高檔燕尾服追了出來,李福壽站在房間中央,在克莉斯的服侍下穿上禮服,腳下皮鞋擦得锃亮。
克莉斯小心翼翼的把燕尾服后方每一個褶皺抹平,然后轉到前面,幫著調整衣著上的細微之處。
李福壽的個頭很高,頭一低就看到克莉斯開叉的領口里溝壑深深,豐滿胸脯的已經壓抑不住了,一股少女幽香襲來,讓他有些口干舌燥。
“那個……我自己來吧。”
明顯感覺到了生理反應,李福壽掩飾的轉過身整理衣領上的蝴蝶結,語氣淡淡的吩咐道;
“去看一下馬車準備好了沒有,今天的會談很重要,可不能遲到了。”
“遵命,我的主人。”
克莉斯動作輕盈的行個屈膝禮,轉身離開的時候嘴角浮現出一絲快樂的微笑。
聽到克莉斯一路小跑的腳步聲遠去,就像個歡快的小燕子,李福壽無奈的搖了搖頭;
漂亮女黑奴的小心思怎么可能瞞得過他,克莉斯領口開叉變大了,像有潔癖一樣每天都洗澡,并且在洗澡水里放上蘇合香、沒藥、楓子香、郁金香和橄欖油,因此,她總是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體香。
作為牧場主的貼身女仆,一切花費都不受限制,可以把兩個便士一束的郁金香鮮花放在洗澡水里,每天都使用。
李福壽無意于糾正這些,他知道在這個年代作為一名女黑奴,命運注定悲慘,且讓克莉斯少女時代快活些吧!
即便是自由黑人,走在大街上如果膽敢盯著白人女性看,立馬會被身邊白種男子用手杖打得頭破血流,甚至有可能被掛在路邊的樹上吊死。
在歐洲的城市中,黑人甚至被當做野獸展覽。
南北內戰之后,美國在廢墟中舔舐著身上的傷口慢慢恢復,南方種植園黑人獲得了自由,卻無法避免無處不在的偏見和歧視……
這是一個充滿極度偏見的年代,是人類文明發展過程中必然經歷的陣痛,絕非任何個人力量可以改變。
李福壽沒有膽量去觸碰這根敏感神經,這個時代的流落海外華人比白人好不了多少,一方面飽受到白人的欺壓,卻只能忍辱負重。
另一方面,華人嚴重的男尊女卑思想和天朝上國意識根深蒂固,南蠻,北狄,東夷,西戎,域外全都是蠻夷之輩,至于黑人更是等而下之……
別看李福壽如今威風八面,可一旦與女黑奴傳出什么風花雪月的事,人設立馬就崩塌了,這就是時代的局限。
別說白人恥笑,就連華人基本盤都不可能再擁戴這位龍頭老大,辛苦營造的一切勢力都將轉眼間分崩離析。
歸根到底
用財富和幫會這條線凝結起來的華人新勢力,崛起時間太短,底蘊太薄,經不住風吹浪打的侵襲。
李福壽搖了搖頭,把轉瞬間浮上腦海的念頭斬斷,拿起手杖和圓頂高禮帽走出房間。
今天,他要和弗蘭克州長好好談一談。
街邊小酒館
這是一個原木風格的酒館,厚重的吧臺,桌椅全都是大塊昆士蘭州特產香樟木,這種硬木質地非常堅硬,本身蘊含著淡淡的樟木香味,福臨門飯店所用的切肉案板都是這種香樟木制成。
佛蘭克僅僅帶了一個助手亞倫-約翰遜,兩人坐在酒館靠里的一個桌子上,正在悠閑的品嘗著法國莊園出產的葡萄酒。
看見李福壽一行30余人大張旗鼓的來到酒館門口,弗蘭克州長眉頭明顯的皺了起來,露出厭惡的神色。
他非常不喜歡這樣,尤其是在自己的地盤上。
李福壽在門口安排了一下,帶著6名隨從進來了,卻碰到了無法回避的麻煩。
身材肥壯高大的酒館老板泰德站在厚重的香樟木柜臺里,默默的舉起了手中的雙筒獵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來人,酒館唯一的男待應也從身上掏出一把左輪槍,槍口對著來人。
“給我滾出去,你這個偽裝成紳士的東方人,現在帶著你身后的這群臭蟲給我離開,否則我不介意在你的腦袋上開一個血洞。”
“別亂動,泰德,想一想你的父母妻兒,這會讓你冷靜下來。”南懷玉帶著手下的人堵住柜臺,言語中充滿威脅。
“該死,你竟然敢在我的酒館里威脅我?”
“這不是威脅,我可以保證你只要敢動一下手指,甚至你家中豢養的蘇格蘭獵犬也別想活著,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夠看到袋狼群享受大餐,用你的豬腦子想一想后果。”
弗蘭克州長穩穩的坐在桌邊,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這一切,沒有半點插手的興趣。
李福壽沒說話,而是腳步沉穩的繼續走了進來,身邊的護衛將手有意無意的用身體擋住了槍口,將他掩護在內。
這幾名心腹槍手都是見過血的,身體兩側的柯爾特左輪手槍壓滿了子彈,手指離開沒有一拳的距離。
泰德若貿然開火,他也只有一槍的機會,然后便會被亂槍打成篩子。
這種小人物用不著李福壽親自應付,他來到弗蘭克的對面坐下,緊跟在側的朱偉竟然從提袋中拿出一個茶壺和三個茶碗,將泡好的茶水注入其中,然后恭敬的侍立在側。
一股誘人的茶水芬芳立刻彌漫開來,絳紅色的茶湯明亮透徹,仿佛琥珀一般。
“州長先生,你一定沒有嘗過正宗的武夷山紅茶,這種茶水入口回味良久,芬芳滿齒,一定要嘗一嘗。”
“李,現在還沒有到喝下午茶的時間。”
“請原諒我冒昧的評點一句,英國人在來自加爾各答的紅茶里加上牛奶,薄荷和蜂蜜,只是為了掩蓋原本劣質的紅茶。”說到這里,李福壽傲然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小茶碗一飲而盡;“只有這種原汁原味的上等紅茶,才不需要任何的掩飾,盡顯紅茶原本之美。”
“這里是酒館,李,不要打破這里原本的寧靜。”
“州長先生,睜開眼睛現實一點吧。”李福壽沒有繼續打啞謎的興趣,直接把話題挑開了說;“”昆士蘭州現在有接近4萬名華裔淘金者,每周還有大量的華工涌來,其中有5000人擁有入籍證明,他們擁有自己正常的訴求,需要挽著心愛的女人走進教堂,結婚生子,望能得到公平的對待,私人財產神圣不可侵犯,能夠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而不是受盡白人的嘲諷。”
“噢……上帝啊,韋克斯福德這個混蛋都做了什么?我應該把他送到蘇格蘭場去接受嚴厲審判,然后吊死在大路邊,這個該死的愛爾蘭人。”
弗蘭克州長惱怒起來,雙拳揮舞做出一副被人蒙蔽的樣子,可惜他的表演實在拙劣,實質上半分掩飾的意味都沒有。
他就是要通過這樣的不承認態度,來確立自己在昆士蘭的強勢地位。
說你行你就行,說你不行捅破大天也沒用。
難道澳洲入籍證明又能怎樣?
自治州政府完全可以不予承認,或者出臺新的法規限制這部分澳洲人的權益,讓其與白人區別開來,成為事實上的二等公民。
聽到英國佬這種近似無賴的話,李福壽嘴角綻放出一絲笑容,然后擴大到整個面頰。
整個事件中
李福壽和移民署長官韋克斯福德乃至于整個昆士蘭州官僚機構都是受益者,獲取了難以想象的財富,受害者是五千名取得入籍證明的華工。
他們幾乎了傾盡所有,甚至押上了未來才湊出40英鎊,輕飄飄一句話就抹了,這未免太兒戲了吧?
英國佬是以海盜起家的,先后擊敗了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蘭人和法國人,確立世界海洋霸主地位,從根子上還是奉行弱肉強食那一套叢林法則。
他們只會尊敬強者,而不會憐憫弱者。
若是在此前,這五千名一盤散沙的華裔無法與大英帝國的威嚴相抗衡,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血汗錢被吞沒,心若死灰。
最多會有小規模的抗爭,死上十幾個人,然后就像大海中泛起的一朵浪花消弭于無形。
現在完全不同了,在辦理入籍證明的華裔中,有超過1/3都是洪門兄弟會成員,其中紅河谷牧場勢力的主要骨干和槍手群體都辦理了入籍證明,群體抗爭就有了主心骨。
這意味著什么?
弗蘭克州長可能不理解,還在用過時的眼光來看待此事,而李福壽就將用事實來證明,那種蔑視華人,盤剝華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