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霄玲瓏塔上
游覽戛然而止,在伯爵大人沒有心思繼續的情況下,一切都很快結束了。
這座龍湖宮建成后,李福壽帶著一眾妻妾前來度假休閑,賞玩景色,住過來已經有一周了。
泛舟碧波蕩漾的湖上,游覽九層摘星塔,在石舫邊聽曲看戲,偶爾接待一些心腹重臣,日子過的閑散而平靜。
自從提起剛果問題后,李福壽就上了心,次日將私人政策顧問格倫約翰遜教授召來,私下里議一議這件事。
格倫約翰遜教授在紅河谷大學本部歷史系任教,教授世界文明史專業,他在市區有一座環境優雅的歐式別墅,夫人和孩子都居住于此。
既然伯爵大人相召,格倫約翰遜教授不敢耽擱,迅速乘坐馬車趕來。
如今的龍湖宮外圍戒備森嚴,馬車抵達龍湖宮外圍就不能夠進入了,必須在親衛隊軍官的陪同下步行進入,一路上不時的看到荷槍實彈的巡邏隊,還有明崗暗哨。
在上一次經受中央大街連環刺殺案重創后,親衛隊規模由原來的300多人擴充到500余人,幾乎是一個加強步兵營的編制。
這一次伯爵大人大人攜一眾妻妾前來龍湖宮度假,親衛隊幾乎傾巢而出,防御措施做得極為嚴密。
經過三道崗哨檢查,格倫約翰遜教授來到一處環境雅致的庭院門口,這里還有最后一道崗哨,一位濃眉大眼的上尉親衛隊軍官大步迎上前來,對格倫約翰遜教授舉手敬禮道;“教授先生,老爺已經在書房等你了,請隨我一起進去。”
“謝謝你,雷小虎長官。”
“不客氣。”
雷小虎轉身對陪同教授一路進來的親衛隊軍官說道;“好了,這里交給我,你回去繼續履行自己的警衛職責。”
“是,長官。”
這名掛著少尉銜的親衛隊軍官舉手敬禮,很干脆的轉身離開。
按照親衛隊內部劃分,只有少數精挑細選的貼身侍衛軍官才有資格在伯爵大人身邊宿衛,其他人都負責外圍警衛,尋常連伯爵大人的面都見不上。
雷小虎是已經犧牲的警衛隊副隊長雷霄二兒子,擔任伯爵大人貼身侍衛軍官,他還有個哥哥叫李小鵬,在婆羅洲戰役中表現出色,戰功顯赫,現在已經是加里曼丹二師的中校副團長。
雷小虎帶著格倫約翰遜教授轉過庭院長廊,經過正堂來到后院,遠遠看見伯爵大人負手站在一片花叢邊,正在欣賞盛開的澳洲狐尾,這是一種盛開時像狐貍尾巴的花卉,別有一番韻致。
“老爺,格倫約翰遜教授來了。”雷小虎走到身后敬了一禮,輕聲說道。
“噢……”李福壽這才驚覺,轉過身來笑呵呵的打了聲招呼;“教授先生,別來無恙啊!”
“尊貴的伯爵大人,托您的福一切安好,說實話我過得很不錯。”格倫約翰遜教授聳了下肩膀,臉上顯出一副無奈的神情說道;“我很滿意私人顧問的豐厚薪水,也喜歡澳洲明媚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但是我從外面一路走過來花了20分鐘,走了足足有一英里,不得不說您的莊園真的很大。”
“呵呵……適當運動一下,有益身體健康。”李福壽沒有接他的吐糟的話茬,英國佬就是這個臭毛病,他親切的對雷小虎說道;“小虎,我這里沒事了,等會兒和教授先生聊一聊,讓他們送一壺云霧茶上來就可以了。”
“是,老爺。”雷小虎規范的敬了一下軍禮,轉身大步離去。
這時桉樹上傳來“嘩啦啦”的樹葉響聲,一只模樣憨憨的考拉從濃密的樹叢中下到樹杈上,萌萌的眼神看了看二人,自顧拽下幾片肥嫩的桉樹葉放在口中大嚼起來,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李福壽被它逗得笑了,說道;“教授先生,這樣可愛的考拉和別致的狐尾在別的地方可看不到,據我所知,倫敦就沒有。”
“您說的沒錯,尊貴的伯爵閣下,但是您找我來并不是談論澳洲特色動植物的吧?”
“為什么不呢?這是個有趣的話題。”
“好吧,您高興就好。”
格倫約翰遜教授跟著李福壽來到涼亭中,這里已經擺好了精致的茶點,在明媚的陽光下,坐在這里欣賞庭院的美景,邀一好友品茶聊天,未嘗不是一件樂事。
李福壽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后坐下,格倫約翰遜教授隨后坐在對面,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很有經驗的點點頭說道;“不得不說,您這里的茶都是最好的。”
“喜歡可以帶一些回去。”
“非常感謝,這會讓我的夫人非常高興。”格倫約翰遜教授沒有半分推辭的意思,誰都知道伯爵大人這里的茶是最頂級的,價格非常昂貴,不要白不要。
兩人閑聊了幾句,話題談到了正在進行的清法和平談判。
“尊貴的伯爵閣下,我聽說這一次主持和談的兩廣總督顧延川大人是您的岳丈?”
“消息很準確。”
“噢……怪不得他提出的要求令法國人很難受,這會是一場很有意思的談判。”格倫約翰遜教授臉上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這一次滿清政府表現出與往常不同的強硬,這令關注遠東局勢的外國使團大感詫異。
啥時候開始……軟柿子也硬起來了?
李福壽笑了笑沒做聲,和平談判就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最后能夠達成什么樣的協議誰也不知道。
在兩廣總督府的主持下,清軍在越北地區很是打了幾場勝仗,大大鼓舞了朝廷中主戰派的士氣,一時間盲目樂觀的意見抬頭,甚至出現了全殲法國遠征軍的狂妄論調。
事實上,滿清根本不具備與法蘭西掰手腕的能力。
這個時代無論是英國人,法國人還是德國人都是非常硬的,這種硬表現在侵略性十足,犧牲精神非常強,敢于投入重兵打一場消耗極大的血戰。
剛剛過去不久的普法之戰,雙方都投入上百萬的兵力鏖戰不休,傷亡動輒數以萬計。
越北之戰,法國遠征軍前后投入了1.7萬人,傷亡約莫3000人上下,這點損失毛毛雨啦!
果然,不久之后法國遠征軍艦隊在臺島及閩粵沿海的大規模襲擊作戰,仿佛一大盆冷水澆下來,讓清廷上下啞然失聲,心頭的恐洋癥再度泛起。
在這種情況下開啟的和談,能夠談到什么樣的結果李福壽心中真的沒底,他現在不想談這個話題,眉毛一挑說道;“清國的事誰也說不準,在我看來,法蘭西人想急于結束這場沒有希望的戰爭,早日達成和平條約對雙方都好。
好了,現在的歐洲很熱鬧。
三國秘密締結同盟一事,讓倫敦非常惱火,法國人也感受到了迫在眉睫的巨大壓力,我想他們近期與俄國人眉來眼去不是沒有理由的。”
“確實如此,伯爵大人,法國人借出了巨額貸款給俄國人,幫助他們建立長途電報站,打造強有力的海軍艦隊,建立兵工廠生產新型步槍,各種行動都表明法國意圖與俄國結盟,共同應對來自德意奧的陸上壓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李福壽嘆了一聲,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敲打桌面,皺著眉頭說道;“歐洲兩大軍事集團對峙的局面,想必會讓倫敦非常惱火。”
“確實如此,英德蜜月已經結束了,倫敦對慕尼黑的政策將會轉入全面打壓階段,并且通過支持法國人維持歐洲大陸均衡政策,我估計會適度放開對俄國人的圍堵,當然了,前提是防止俄國人把手伸到溫暖的地中海,這條紅線決不允許越過。”
“呵呵……操著全世界的心,唐寧街首相的位置不好做啊!”李福壽笑了起來。
格倫約翰遜教授同樣也笑了起來,說道;“這有可能是世界上責任最重大的職位,可依然有許多人削破頭皮想坐上這個寶座,因為這意味著掌控世界的權利,帶著無可拒絕的巨大誘惑力。”
“確實如此,權力對于有野心的男人來說就是一杯美酒,為此可以舍棄一切。”
“這也包括您嗎?”格倫約翰遜教授突兀的問了一句,李福壽愣了下笑起來,點頭說道;“是的,沒錯。”
用不著否認,這個問題就像禿子頭上的風孑,再明顯不過了。
“倫敦為了應付當前局勢焦頭爛額,巴黎可也不輕松,一方面皮包里帶著大量金錢前往莫斯科,一方面在中南半島搞風搞雨,另一方面又把手伸到了非洲。”說到這里,李福壽無奈的搖了搖頭,只有身處這個時代,才能真切感受到老牌殖民帝國的強橫。
若非第1次世界大戰幾乎斷送了法蘭西一代青年人,將大半個法蘭西打成了焦土廢墟,高盧大公雞又怎么會變成愛好浪漫和平的小母雞?
格倫約翰遜教授敏感的看了李福壽一眼,非洲以前從未在他們兩人的話題中出現過,這是第一次。
“尊貴的伯爵大人,在歐洲人的眼中這是完全不想干的兩碼事兒,法蘭西人維持在歐洲大陸的影響力和地盤是一回事,殖民擴張又是另外一回事,這關系到資源和市場傾銷,不能混為一談。實際上,法國人在非洲的擴張用不了多少軍事力量。”
“教授先生,你是怎么看待剛果問題的?”
“剛果河流域的土地對于歐洲人來說,并不具有地理上的重要性,能夠引起重視完全是出于掠奪資源考慮,應該是利益的爭奪,英葡條約完全體現了這一特點,英國人支持葡萄牙的領土權益主張,而葡萄牙則給予充分的商貿自由便利,雙方各取所需。”
“在這個問題上法國人和比利時人鬧得很厲害,你覺得會打起來嗎?”
面對李福壽的問題,格倫約翰遜認真的考慮了一番以后,搖搖頭說道;“比利時人與法國人有非常深的淵源,從內心懼怕這個強大的鄰居,最多就是張牙舞爪的顯示一下強硬,最后依然會妥協的,他們沒有膽量也沒有資本與法國的開戰,哪怕是遠在非洲的,一場小小沖突都會迅速惡化雙方關系,這是比利時人不愿意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