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紫檀木質地的厚重書桌上,泛出油亮水潤的光澤,自有一種傲視同濟的尊貴典雅特質,顯得卓爾不凡。
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敲打在桌面上,發出沉悶響聲。
面對荷蘭人突然侵入蘭芳國的情況,李福壽必然是要插上一手的,在去年簽訂的新加坡合約上,昆士蘭伯爵大人作為南太平洋地區華人移民利益保護者,清晰的列在合約條款上。
面對荷蘭殖民者公然侵犯華人利益的無恥戰爭行為,李福壽若是不聞不問,必然招致威嚴盡失,以后別人也不會把這個名頭當回事兒了。
荷蘭人必須要敲打,此事必須插手,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如何敲打,如何插手就值得商榷了,昆士蘭剛剛恢復和平不久,無意于再次對外大規模用兵,特別是為了解救一個不那么讓人待見的華人政體,那就更值得說道了。
李福壽不是什么圣人,他領導下的昆士蘭勢力不會耗費巨額金錢和領地人民的寶貴生命,去為一個不相干的封建大家族奪回失去的領地,討還公道,只為了幾聲虛情假意的贊美,那不是冤大頭嗎?
情報顯示;
荷蘭人在東萬律城奸女,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表現的極其殘暴狠辣,對劉氏家族及上層人士宅邸幾乎血洗了一遍,東萬律城幾乎淪為人間地獄,入侵戰爭徹底清除了蘭芳國統治階層,街道上伏尸枕籍,血流成河。
這說明荷蘭人有備而來,一開始就下了狠手。
這種情況令人猝不及防,以蘭芳國對昆士蘭嚴重的戒備心理,甚至連正常的商貿行動和機構設置都無法進行,更別提第一時間知曉相關情況,發起救援行動了。
事已至此
索性就讓局勢徹底糜爛下去,這個南太平洋地區小國不破不立,想要真正煥發新生只有剜去爛瘡,這個黑鍋就讓荷蘭殖民者去背吧。
心中計議已定
李福壽拿出空白的信箋放在桌上,略一考慮后,沾滿墨水的金筆便筆走龍蛇起來;
“尊貴的海峽總督大人,見信如晤……”
洋洋灑灑數千言一揮而就,簡單的客套過后,李福壽直白的指出荷蘭人在蘭芳國犯下的惡行,是文明世界難以容忍的可恥戰爭罪行,對于肩負地區和平重任的海峽總督府而言,絕不能對近在咫尺的冒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這將會嚴重打擊大英帝國領導世界的威嚴,可能令南太平洋地區陷入更為嚴重的戰火之中,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昆士蘭人向來愛好和平,但是從不畏懼戰爭。
昆士蘭伯爵視“華人海外移民保護者”為一項崇高榮譽,絕不允許任何人玷污,哪怕為此重啟戰火也在所不惜。
此話隱含的寓意充滿了赤裸裸的威脅,那是昆士蘭在殘酷戰爭中展現出來的強勁實力,足以令南太各方重視起來,這話可不是街邊販夫走卒之流說笑玩兒的,而是分分鐘都會變成現實的殘酷預言。
一旦自居為“華人海外移民利益保護者”的昆士蘭伯爵介入進來,事態就向著失控方向發展。
一旦開啟第二次東印度群島戰爭,戰火就會迅速蔓延至婆羅洲甚至蘇門答臘島和爪哇島,威脅到至關重要的馬六甲海峽區域和平,從而威脅到各方利益。
如此嚴重后果,是南太地區參與各方都不愿意見到的。
若要阻止昆士蘭伯爵大人發飆,那么海峽殖民總督府應該做出實質性的行動,比如強力打壓荷蘭人,阻止其殖民軍隊殺戮普通民眾的屠夫行為,將事態控制在較小的范圍內,等待后續協商解決等等。
理想的狀況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李福壽白得蘭芳國大片領土,勢力深深侵入蘭芳國,在這個華人國度中扶持起傀儡政權,婆羅洲的兩股勢力東西呼應,從兩個方向夾擊荷蘭人。
在此之前
且容荷蘭人肆虐一段時日吧,當今時代通信不便,如此重要的事情又不便通過電報傳遞,從青龍市派遣特使攜帶信件乘坐速度最快的洲際郵輪,最少也要七八天才能抵達新加坡。
雙方書信往來一下就要20來天,等協調一致采取行動時,幾個月已經過去了。
沒辦法,這個時代效率就是這樣低,千萬別指望海峽總督府有多高的效率,若就此事請示倫敦,那得到確切的回復就更慢了。
倫敦的那些官僚會重視南太平洋地區島國上的一個小小華人國度嗎?
答案當然是;不。
有這個閑暇時間,莫如去街邊的小酒館喝上一杯,談一談風騷的酒吧女郎,說不定會有什么艷遇發生呢!
東萬律城外
一片林立的白色營帳坐落在平緩的丘陵間,荷蘭士兵們各行其是,還有很多土著和身著短打的華人兵丁穿梭其間,這是戰爭中寶貴的休息時間。
軍營大帳里
身著考究禮服的新任總督霍夫曼伯爵留著典型普魯士胡須,看得出身上流淌著日耳曼人的血脈,這在荷蘭王國并不鮮見,荷蘭王國本就與德意志帝國貴族有悠久的通婚歷史,雙方關系密切。
他的身邊有荷蘭皇家陸軍凱特爾中將,總督府政務次官文貝克,華埠“甲必丹”盛葉云等重要人物,眾星捧月一般的拱衛在總督大人左右。
認真說起來
荷屬東印度群島總督一職,是荷蘭王國在海外最重要的職位,沒有之一。
由于輕率的發起東印度群島戰爭,上一任總督大人弗雷德里克s雅各布爵士熬倒了三任荷蘭王國內閣,最后因為嚴重的叛國罪指控鋃鐺入獄,已經送入阿姆斯特丹的大牢,等待大陪審團審訊,最終的結局可能會很悲慘。
荷屬東印度群島總督大人一個不負責任的輕率決定,拖累整個荷蘭王國百業凋敝,陷入看不見希望的戰爭泥沼之中,令整個王國遭受巨大打擊。
他必須為戰爭失敗背上黑鍋,遭受嚴厲懲罰。
但這絲毫不影響荷屬東印度群島總督府的重要性,反而凸顯出其在荷蘭王國心目中重要地位。
“先生們,我親自來到前線就是為將士們鼓舞士氣,希望能夠重現亞齊戰爭中的輝煌勝利,王國需要結束在婆羅洲的紛爭,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總督霍夫曼伯爵說話的時候,會習慣性的揮舞著有力的臂膀加強語氣,他的性格并不像表現出的這么剛強,而是滲入了更多低地國家的狡詐圓滑,更像一個商人或政客。
“蘭芳國是統治婆羅洲的心腹大患,總督府對此如芒在背,寢食不安,若是任由其與東方昆士蘭勢力聯手,結局將是災難性的。
荷蘭人將會被迫從經營200多年的婆羅洲撤出,這是我絕不能夠接受的局面。
盛爵士的話非常有道理,充滿了東方人的智慧,所謂“未雨綢繆,搶先一步除去心腹大患”,就成為擺在桌子上不可回避的選擇題。
事實證明
我們賭對了,昆士蘭人并沒有第一時間做出激烈反應,而是通過英國海峽總督府施加壓力。
各位紳士先生們,我能夠為大家爭取的時間不多了,現階段必須發起有力的反擊再度攻入東萬律,將組織起來的華人抵抗力量徹底粉碎,丟進了樂色堆里。
所以我希望,進攻盡快發起。
我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掃蕩這一切,過了這個時間就必須停止一切軍事行動,為荷軍撤走后,營造一個相對安寧的地區環境。
凱特爾中將先生,我們能做到這一切嗎?”
凱特爾中將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緊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神色中表現出很為難的樣子。
這個該死的老狐貍!
總督霍夫曼伯爵暗自罵了一聲,臉上卻表現出誠摯的神情說道;“凱特爾中將先生,總督府現在面臨著英法等強國的詰難,昆士蘭人發出了赤裸裸的戰爭威脅,他們可不是做做樣子,駐塞穆達的加里曼丹二師已經開始動員并且補充戰爭物資,戰火隨時可能重燃并擴大蔓延開來。
婆羅洲艦隊旗艦“青龍”號重巡洋艦是我方皇家艦隊根本無法抵御的強大存在,近日率領艦隊從三馬林達母港駛出,徘徊在馬辰附近的海面上,這對距離不遠的泗水港造成嚴重威脅。
我們現在沒有力量開啟第二次東印度群島戰爭,無法承受這樣的災難性后果。
只有盡快結束蘭芳國戰爭進程,并且迅速退出該地區,才能夠在英法等強國監管下實現地區和平,勉強撫平昆士蘭伯爵的怒火。
目前現實的選擇,就是迅速行動起來剿滅禍患,我能為你們爭取的時間不多了。”
“尊貴的總督閣下,非常感謝您的坦誠,可是蘭芳國的反抗者非常狡猾,他們一旦躲入密林中尋找起來很困難,軍方并沒有絕對的把握徹底清除干凈。”凱特爾中將不好繼續裝聾作啞了,他字斟句酌著回答道;
“依照現有的兵力,我們可以輕易的再度攻入東萬律,但是入夜之后,封鎖整個城市力有不逮,畢竟我的手下只有6000多人,其中一大半還是土著仆從軍,戰斗力不敢恭維。”
“我把盛爵士帶來的400名義勇挺身隊士兵也交給你指揮,他們是值得信賴的華裔,更熟悉蘭芳人的習慣,而且訓練水平也不錯,是一支可靠的武裝力量。”總督霍夫曼上任以后,很快發現了盛葉云這個非常好用的狗奴才。
荷蘭白人太稀少了,以夷制夷才是王道。
“總督大人,現在為我們增加的任何一點力量都是難能可貴的,我對此舉雙手歡迎,并且將極力敦促部隊采取果斷行動,爭取將反抗者一網打盡。”
凱特爾中將表態模棱兩可,他瞥了一眼帳外的義勇挺身隊士兵,嘴角微不可察的咂摸了一下,顯然并不看好這些穿著深灰色細綢大褂,褲腳扎起來仿佛燈籠狀的精悍華裔槍手。
如此謹慎看好是有道理的,很多華人槍手甚至都沒有毛瑟1871式步槍加上刺刀高,就仿佛黃皮猴子一般可笑,戰斗力嘛就不用奢望太高了。
毛瑟1871式步槍長1292毫米,裝上360毫米長閃亮的刺刀,總長度達到了1米66,簡直可以當作長矛來使,是白刃突擊戰中不折不扣的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