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船廠某保密船塢
并排的兩個巨大的船臺上,正在建造兩艘“勇敢”級巡洋艦,這是該級巡洋艦的7號艦和9號艦,100多米長的巍峨艦體充滿了蒸汽時代的力量感,令人心靈震撼。
船廠工人蟻附其上,焊接的火花飛舞,不時傳來高壓鉚槍沉重的撞擊聲,仿佛前進的戰鼓一般。
四位身穿白色海軍制服的軍官一路走了過來,走在前面的是李思賢中校,他是原來駐扎在莫爾茲比鎮的“布谷鳥”號艦長,曾經因為果斷處置了南方州的諜探滲透案件獲得晉升,并且參加過多場海戰,是一位資歷豐富的海軍軍官,現任海軍代表處副主任。
走在他身邊身材瘦高的是上尉軍官何家本,他是英國皇家曼徹斯特海軍學院畢業生,在炮轟長崎戰斗中表現出色,是一名很有前途的年輕海軍軍官。
落后幾步走在后面的則是陳滿屯中尉和鐵雄少尉,手上拎著牛皮公文包緊隨其后,他們都是海軍代表處的成員。
“家本老弟,我近日接到栓柱兄弟的親筆信,在信中讓我代問你好,你們近期是否還有書信往來呀?”李思賢是李栓柱的結拜兄長,李栓柱排行老二,老三就是段祺瑞,當初在莫爾茲比鎮的時候,三人過從甚密,是非常談得來的好兄弟。
何家本則是雛鷹學校時代的學生中隊長,那時候李栓柱還是他的跟班小老弟,畢業一晃六七年過去了,物是人非。
如今李栓柱已經榮升非洲遠征軍團上校副師長,屬于軍方高層軍官之一,只要循規蹈矩的再干幾年把資歷短板補齊,一個準將軍銜是跑不掉的,老資格的副師級軍官原本就可以晉升陸軍準將。
何家本還是個海軍上尉,錯過戰爭時代的飛速提拔,想要趕上曾經小兄弟的腳步幾乎是妄想。
“上個月還寫了一封信,但是還沒收到回信。”何家本一邊走一邊回答,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非洲殖民地距離太遙遠了,我估計你收到回信最少還要兩三個月,栓柱兄弟趕上了好時候,把我這個大哥都遠遠的拋下了,比不了……比不了啊,如今他在非洲遠征軍是手握軍權的一方大員,如果幾年后攻略馬達加斯加王國,栓柱兄弟有可能近水樓臺先得月,率先跨入將軍行業,讓人好生羨慕啊!”
“長官,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遇,未來在海軍發展前景更廣闊,畢竟遼闊的海疆還需要海軍去守護,艦隊規模一直都在穩定增長,實力逐步提高,所以我對海軍有信心。”何家本上尉語氣堅定的回答。
“呵呵……說的不錯。”
李思賢笑了兩聲,回頭看了一下跟在身后的年輕軍官,陳滿屯中尉和鐵雄少尉立馬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拉開了距離,給長官留下單獨談話的空間。
李思賢頗有些神秘地壓低聲音說道;“家本老弟,就憑著栓柱兄弟的這一層關系,你我也不是外人,給你透露個消息吧,咱們代表處在每年一度的軍官年終評審中,給你打出了優的評分,主任和我都很看好你,報上去以后已經列入少校軍銜晉升考核名單,咱們這兩年艦隊規模迅速擴大,估計批下來最少七成以上把握,恭喜你啊!”
好消息來得太突然,何家本上尉心臟猛的一跳,轉眼間覺得走路輕飄飄的,內心的狂喜不可抑制的流露出來,帶著顫抖的聲音問道;“長官,是真的嗎?”
“這種大事當然做不得假,看我有開玩笑的意思嗎?”
“多謝長官提拔,家本感激不盡。”
“用不著這么客氣,打鐵還需自身硬,軍官考核有一套嚴格的標準,你如果自己做得不好,我也沒辦法給你說話,好在能夠跨過校關的門檻,今后有資格在巡洋艦上擔任航海長或者其他重要職位,這是一個發展的良好契機,一定要好好的把握。”
“卑職明白,一定不負長官厚望。”
何家本自己定位拿捏的還是很準的,別看李思賢副主任口口聲聲的“家本老弟”,那是長官放下身段表示親切,不代表自己可以喊一聲“思賢兄”,真要這樣可就鬧大笑話了。
軍中等級森嚴,一點上下尊卑都沒有了,那成什么話?
李思賢中校微笑著點點頭,他對何家本上尉表現還是很滿意的,這是一個心思慎密,注重細節的青年軍官,而且有海外留學的鍍金文憑,很是受到海軍中占主流的英國派系大佬青睞,未來前途遠大。
“看著這些雄偉的戰艦,真是讓人心情澎湃,希望今后能夠駕馭一艘重巡洋艦馳騁海疆,此生無憾矣!”李思遠看著船臺上的雄偉巨艦,眼中露出火熱光芒。
何家本沉聲說道;“長官,卑職竊以為很有機會。”
“哦……何以見得?”
“是這樣的,卑職從近期任命的艦長人選中看出一個規律,新任巡洋艦長無不是第一次東印度群島戰爭中表現出色的艦長,重點全都是當時海鷗巡防艦的艦長,曾擔任副艦長和航海長這些職位的一個都沒有,甚至耿司令與何總參謀長的屬官也沒有,說明上峰非常注重艦長主官的獨立指揮能力,這一點恰恰是長官的優勢。”
李思賢眉頭一挑,細細想來真的很有道理,事實確實如此。
耿司令與何總參謀長的座艦屬官都是老資格,做到上校、中校職位的不在少數,還真的一個都沒有列入巡洋艦長人選。
“家本老弟,你看問題很細致啊!”李思賢心情隨之開朗起來,這種情況說明他很有機會。
“勇敢”級巡洋艦與“青龍”級重巡洋艦的要求不同,“青龍”級重巡洋艦需要上校軍銜才能夠任職艦長,“勇敢”級巡洋艦中校軍銜就可以了,這要低上一個等級。
如果在曾經的艦長主官中選拔,那么自己并不遜色于競爭者。
這讓李思賢的眉角洋溢著喜悅之色,海軍發展的12艘勇敢級巡洋艦看起來數量蠻多,但是競爭對手也不少,能夠列入名單的不下于40人,他自己心里也沒把握。
聽何家本上尉這么一說,排在前列的競爭對手最少要劃去四到五位,那么自己就大有希望了。
想到這里,他心中忍不住一陣激蕩,身上覺得干勁滿滿,大手一揮說道;“走,咱們今天細細的把9號艦隔艙焊接全過一遍,每一寸的焊點都要給我把好關,任何不符合質量要求的全都要返工,一定要高標準,嚴要求,絲毫馬虎不得。”
“遵命,長官。”代表處的三名海軍軍官齊聲回答。
臨近中午時分
駱養義協理來到建造中的海軍船臺,四處張望了下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沒有看見海軍代表處的軍官,于是招手換來船塢工長問道;“代表處的人呢?”
“回稟駱大人,代表處的長官都在船里檢查呢,他們拿著手電筒一寸一寸的檢查焊接工序,就差拿著放大鏡趴在上面摸了,一個上午已經查出了上百個整改點,要是這樣的話,活兒真沒法干了。”
“哦……怎么回事兒?”
“我哪知道啊,焊接這玩意兒是新技術,咱們船廠最好的焊接工人也不能說筆直一條線全都是魚鱗焊紋,手工操作堆的多一點少一點很正常,完全符合軍用艦艇建造要求的,英國人的威嚴級戰列艦我們也是這樣造的,哪有他們這樣苛刻要求的?”
工長牢騷滿腹的話,聽的駱養義協理頭都大了,與海軍代表處打交道都是他的事兒,軍方要求高了當然麻煩多多。
軍艦隔艙鋼板本身就不是裝甲鋼,要求焊接牢固不漏水,不脫焊,沒有沙眼,沒有虛焊就行了,焊縫堆的多一點少一點僅僅是影響美觀,不影響實用性,也不影響質量。
想一想就知道
能夠破開巡洋艦裝甲鋼板的重炮彈,那里是普通的隔倉鋼板能夠阻擋得住的?
隔倉鋼板的焊接要求是抗沉,水密,不要求美觀。
當然了,如果能夠做出小花蛇一樣飽滿緊實的魚鱗紋焊線當然最好不過了,但是絕大部分焊工都做不到這樣的要求,除非屈指可數的幾個老資格高級焊工。
真是麻煩啊!
駱養義協理心中有些不耐,但是臉上依然做出嚴肅的表情說道;“船廠就是為海軍建設做服務的,既然代表處方面提出了高標準要求,那我們就要想盡辦法完成,讓海軍將士駕馭著高質量的軍艦馳騁海疆,這是我們每一個船廠工人天然的光榮使命,你作為工長覺悟可不能低呀,別沒事聽那些工人嘰嘰喳喳的放屁,有時間組織一下崗位練兵,把技術提升上來。”
“駱大人,我盡量吧。”
“不能盡量,而是一定要做到,咱們紅山船廠生產的高質量艦艇,不能僅僅把目光放在德國和法國這樣的二流水平上,而是要向英國一流船廠學習,爭取趕上并超過他們,那才是最終的目標。”
工長抬起頭有些迷茫的看著駱養義協理,臉上明顯露出你逗我玩兒的情緒,英國人建造艦艇有多少年了?
那些高等級焊工拿出來最少是20年的資歷,咱們這才幾年?
英國那些老資格的鉚接工動輒30年以上,玩鉚槍已經玩出花來了,從十五六歲就進入船廠,很多人依然在一線生產崗位,那個軍艦造的真叫漂亮,這就叫底蘊。
英國皇家海軍曼徹斯特船廠建造一艘13500噸的鐵甲戰列艦只要4個月零3天,咱們費盡九牛二虎的力氣也要11個月以上,這就是差距啊!
賣油翁咋說的;無他,唯手熟耳。
重工業生產尤其考驗底蘊,這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那要靠一點一滴日積月累,吹牛逼誰不會呀?喊口號能當飯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