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花廳之內
眾人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李福壽從內室出來,房間里嘰嘰喳喳蚊子叫一樣的議論聲音立馬沒有了,哭哭啼啼的妻妾兒女也收住悲聲,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李福壽沉聲說道;“王室御用郎中已經施了金針,王后已醒過來了,身體暫時無礙,但是精神依然是極差的,大夫開了幾服寧神醒腦的藥劑先用著,現在這個非常時候,你們就不要上前請安了,各自散去休息吧。”
“遵命,陛下。”
一大家子人遵命散去了,只有九個年紀大點的王子跪在廊下,從12歲的大王子到年僅四歲的九王子悉數在列,這些王子虔誠的為母后祈福,孝心可嘉。
“跪就跪著吧,給他們膝頭加一個棉墊子。”李福壽輕嘆了一口氣,吩咐一句便轉身進去了。
內室里
李福壽問了幾句話,揮手讓王室秘書下去了。
他現在知道岳丈顧延川是前往鎮南關視察途中身染瘴瘧之疾,酷暑天氣加之年事已高一下子就病倒了,硬撐著返回廣州之后病勢很快轉為危重,家人害怕挺不過這一關,急忙就拍發了越洋電報。
所謂見上最后一面,也是老人在重病中念叨,顧府長子顧致學因此在電報中特意注明,希望家妹能夠回來見上一面。
在接報之后,王室秘書處已經安排距離最近的東加里曼丹省三馬林達派出海軍快船,將治療瘴瘧之疾的特效藥金雞納霜和三名經驗豐富的大夫星夜兼程送往廣州府。
依照海鷗二型改遠洋巡防艦最高航速計算,以三馬林達港與廣州港不足3000公里的直線距離,日夜不停的趕路,最遲3天就可以抵達廣州港,只希望能夠來得及吧!
揮手讓侍女退下去,李福壽走進紫檀木精雕細琢的萬工拔步床,這是王后顧柳煙最喜歡的寢室家具,鼻端傳來焚燒的淡淡龍涎香味兒,有著提神醒腦的妙用。
王后顧柳煙扎了金針之后已經醒來,側躺在錦榻上正默默流淚,兩個眼睛已經哭得像桃子一般紅腫,清亮的淚水依然在面龐上肆意流淌,止都止不住。
李福壽坐在床邊,輕舒猿臂將她柔弱的身子攬在懷中。
有了堅實依靠,這下王后顧柳煙仿佛開了閘一般失聲哭了起來,軟綿綿的身子哭的一抽一抽的,因為恐懼而顫抖個不停,這驚天噩耗真是嚇到她了。
“煙兒,你要想哭就盡管放聲哭吧,我已經安排“大洋旅行家”號郵輪立刻趕來,明天傍晚時分,就可以登船前往廣州探病,相應事務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盡可以放心,而且婆羅洲已經星夜兼程送去特效藥,吉人自有天佑,希望還來得及。”
“啊……陛下,您是說我爹還有救嗎?”
“煙兒不必慌張,我已經問清楚了,岳丈大人得的是瘴瘧之疾,這種病在南方熱帶雨林中很常見,王室秘書處已經安排了幾位經驗豐富的大夫星夜兼程趕赴廣州,舅兄來電中希望你能趕回去見上病重的老父一面,病勢應不至于過分危急,希望吉人天相吧。”
“陛下,只要能夠解了我爹此次生死大難,顧柳煙下半輩子給您做牛做馬驅策……”顧柳煙頓時收住了悲聲,慌不擇言的說道。
李福壽輕輕拍了拍她的香肩,語氣溫和的說道;“煙兒,你我夫妻一體風風雨雨十幾年,快莫要說這些外道話,此次你先行一步回去省親,我稍作安排很快就到,畢竟我現在身為一國之尊,貿然駕臨必然會驚動滿清朝廷,還是需要事先令外交部安排一番,才能夠最終成行。”
“陛下,若是我爹能夠僥幸生還,那倒也不急于興師動眾,畢竟陛下的身份非同小可。”
“此言差矣,你的身份難道就低上半分嗎?只不過事急從權罷了。”李福壽淡然一笑回答,然后神色轉為凝重的說道;“岳丈大人畢竟年事已高,縱然此次能夠逃脫鬼門關,氣血亦不免大虧,需要長期調理才是,想來兩廣總督府也不會缺什么鹿茸山參,你這次回去可以多住一段時間,好好在老父身邊盡孝。”
“陛下,臣妾省得,自從嫁到澳洲來一別經年,臣妾常常思念家中老父老母,這次總算可以返家省親,在老父病榻前侍疾,臣妾感激之情……”
“煙兒,你我夫妻一體,生分的客套話就不要說了。”
好言安撫了王后,待她情緒不再那么激動之后,李福壽讓跪在外頭的王子們進去探望,陪著母后說說話,這才回到靜思堂休息。
經歷此番變故后
李福壽這才發覺這些年來專注于澳洲及拓展殖民地事務,海外布局方面欠了不少賬,是時候該補一補了。
從始至終
在他的預想之中,大洋王國疆域就包括了大洋洲的全部領土和群島,那些太平洋上散落的群島拿下來毫無阻力,水到渠成一般的容易,只要派一些移民和官員上去就可以了,至于當地土著嘛一概清除。
這些太平洋群島上沒什么人,少的幾百多的幾千撐死了,基本上還是刀耕火種的原始狀態,沒有什么勢力會關注。
至于新西蘭那就是嘴邊的肥肉,什么時候想吃就什么時候吃。
至于所謂的承諾那都是浮云,在弱肉強食的19世紀末,國家間白紙黑字的條約也都是說撕毀就撕毀,更別提口頭承諾了。
當然啦,在維多利亞女王在世時期,李福壽還是會注意風度,暫時不會下手。
數來數去就要數到夏威夷群島,那上面的夏威夷王國需要盡快的解決掉,提前美國一步把整個夏威夷群島全部霸占下來,將美國的勢力隔絕于東太平洋區域。
夏威夷群島上有不少美國人,這可是個大麻煩。
這件事要安排一個妥貼的人去辦,秘書李思忠為人謹慎多思,沉穩踏實,這件事可以安排他全權負責去辦理,想必不會惹出什么岔子。
扶桑國,英屬海峽總督府,荷屬東印度群島方面,法屬中南半島,西屬呂宋島這幾個方向,都要加強滲透和情報收集,扶持親近澳洲的勢力做代言人,此事要作為下一步海外拓展的工作重心。
最關鍵的是華夏大陸,此次廣東傳來的噩耗令李福壽有種天塌了的感覺,以往岳丈顧延川一人撐起了大半邊天,庇佑“廣濟堂”和澳洲在大陸的商業利益。
萬一顧延川有個閃失,損失將無法估量,彰顯出大陸布局的缺失。
必須要盡快找到一個足夠分量的代言人,擺在李福壽面前的有上中下三條選擇;
下策是傾盡資源扶持大伯顧延山,此公官至從三品太仆寺卿,掌管皇家儀仗出行和全國的車馬道路,有點類似于交通部長的角色,但是權力要小得多,屬于典型的京官。
這樣做的好處是顧延山任職履歷和品階都夠了,往上一推就能坐上方面督撫大員的寶座,實施難度較小。
壞處也很明顯,大伯顧延山比排行老二的顧延川還要大上四歲,今年已經六十有二了,這身子骨現在看起來蠻硬朗,可年紀擺在這兒呢,說不行就不行了,風險忒大。
中策是傾盡資源扶持子顧致文,顧致學兩兄弟,顧致文是大伯顧延山之子,舉人出身,靠捐輸得了個四品頂戴。
在滿清能買到的最大官位是道臺,官居正四品。這樣的官位只比巡撫低一級,比之斧還高一級,官方的明碼標價是1.64萬兩白銀,實際上這只是買了個道臺的補缺資格,十個捐輸道臺當中都沒有一個能夠就任實職。
就是說花了1.64萬兩白銀,你就有了這個資格補缺道臺,但不一定保證能夠補缺,那個高高在上的道臺之缺就像空中樓閣,看得到卻摸不著。
李福壽知道;
顧致文這個廣東兵備道的正四品實職道臺的缺,是花了十一萬五千兩白銀買來的,手中掌控著虎威右軍二十五營人馬,每營400名戰兵,共計一萬名新軍,駐防廣東佛山。
顧致學則是李福壽的大舅哥,在28歲那一年金榜題名,得了個二甲97名,因為有了個好爹的原因,仕途上一路順風順水。如今已做到了淮安知府,不折不扣從四品的牧民官。
在19世紀末期
淮安府是漕運總督府所在地,關系清朝財政收入重要一項的鹽鐵專賣中的兩淮都轉鹽運使衙門,也都設在淮安府,足可見其重要性。
沿大運河60萬漕工全都由漕運總督府一體管制,兩淮數十萬鹽工受到兩淮都轉運使衙門一體節制,這里可是南船北馬興盛之地,淮安知府那是一等一的肥缺。
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親不親打斷骨頭連著筋。
顧致文,顧致學這兩兄弟是值得信任也是更值得培養的代言人,關鍵是這哥倆年輕啊,顧致文今年41歲,顧致學38歲,若是沒什么意外的話,仕途最少還能再干20年,遠比投資一個糟老頭子來得更劃算。
上策就是李福壽憑借先知先覺的優勢,拉攏腐蝕二到三位督撫大員做代言人。
一般人做起來很難,但是李福壽以國王之尊曲意結交,再給一些小恩小惠甜頭,倒是不難做到這一點。
在這個年代,滿清國與洋人走得近的官員被稱為洋務派大臣,或是知洋派大臣,被認為是很有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