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擁有完整的前世記憶,林昭雖然不算穿越,但是也算是重生了。
按照上輩子重生小說的進度來說,重生十三年,林昭應該已經在這個世界混出了一些模樣,最起碼也應該名震一方,不用再把張氏那種潑婦看在眼里,但實際上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順利。
首先,林昭這輩子的家庭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家,只是幫著主家看田的分支而已,真正屬于他家里的田地也就是一二十畝,連個小地主都算不上。
家庭條件擺在這里,注定了他們一家人在東湖鎮接觸不到什么大人物,況且林昭與林二娘兩個人在這個家的處境堪憂,更不可能有什么接觸外人的機會。
總不能拉著老爹林清源的手,張口吟誦幾篇李杜文章,做一個“神童”罷?
誠然,擁有上輩子記憶的林昭,做一個神童并不是很難,但是先前他對這個世界兩眼一抹黑,真正出了名,是福是禍還分不清楚,況且賣弄詩文這種事情做起來有些尷尬,因此小林昭干脆就放棄了這條路,一點一點摸索這個世界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再有一點更重要的是……
在這種家庭背景下,除了當神童之外,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個小孩子能夠辦到的,別說是先前七八歲十來歲的時候,就是現在已經十三歲的林昭,走在越州府大街上,要是想要干什么事情,仍然會被當成一個孩子。
沒有一個成年人的身份,本來就很難做成什么事情。
況且這一次,還是林昭第一次進越州府。
越州府的景象,與東湖鎮又大不一樣了,作為大周的江南重城之一,只越州城城里的人口,就早早的超過了十萬人。
在這樣一個時代,這個規模的城市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絕對的大城市了。
因為人多的原因,越州府里各行各業都很齊全,走在越州府大道上,隨處可見住店的客棧之類,林昭從興文坊出來之后,刻意走的遠了一些,終于在一處胡同里尋到了一家叫做“君悅來”的小客棧,花了二十錢住了一個晚上。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林昭便早早的起床,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之后,下樓向客棧的伙計打聽了一番附近有沒有往外出租的小房子。
一般來說,只要有私有制存在,租賃這種東西就會應運而生,尤其是在相對繁榮的城市里,常人很難一下子掏出一大筆錢財來購買宅子,通常都是租住。
像是在都城長安那種大城市里,有些四五品的大官都買不起房子,只能賃屋而居,有些甚至一租就是幾年十幾年時間。
越州府也算是頗為繁榮的城市,自然是有房屋租賃的,這店小二聽到林昭的問話之后,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昭,再之后就是向林昭推薦自家的客店可以長住,見林昭不同意,他才開口向林昭推薦的附近的幾個小房子。
這些房子的價格,都在三四百錢一個月左右,當然了,這是那種不帶院子的民居,如果要帶個小院子,一般就得一貫錢往上了。
林昭從家里出來,總共就帶了一貫錢,他還要留一些自用,因此便在店小二的指引下,找了個四百錢一個月的房子租住下來,好在這個時代不需要收押金之類,房東是個小老頭,收了林昭四百錢之后,叮囑了林昭幾句,便轉頭走了。
林昭一個人的把行李搬進了這間屋子里,坐下來喘了幾口氣之后,這才抬頭看了一番這間房子。
越州城里的房子,只要是在坊里,一般都是帶院子的,林昭租住的這個房子并不帶院子,位于一個相對偏僻一些的角落里,房子很小,除了一張沒有被褥的床之外,還有就是一個看起來許久沒有生火的灶臺。
這種條件,并不比林昭在東湖鎮的那個住處好到哪里去。
林昭搖了搖頭,簡單收拾了一番,鋪好床鋪之后,已經到了下午時分。
他坐在床邊,透過窗子看向外面的陽光,一時間有些失神。
自己帶進城的這一貫錢,是母親辛辛苦苦攢下來給自己讀書用的,假如母親知道了自己沒能在林家主家讀書,反而用這些錢在府城里租了個房子住下來,也不知道心里會作如何想。
而且,張氏那個潑婦,回東湖鎮之后,一定不會替林昭隱瞞這件事,也就是說林二娘很快就會知道林昭在越州府的情況。
思來想去,林昭還是從行李中翻出了兩張粗劣的草紙,用林二娘給他準備好的筆墨,在草紙上寫下了一封報平安的書信,主要是通知母親一聲,自己要在越州府住上一段時間,讓她不要惦念。
寫完之后,林昭認真的折好書信,準備明天一早讓給城里送菜的鄭伯,幫他把書信帶回去。
因為奔波了一整天,寫完信之后,林昭就覺得有些疲累了,簡單洗漱了一番之后,便躺在這個他剛剛收拾好的小窩里,閉目養神。
這時候他雖然有些困倦,但是還不能睡。
身上的錢,只夠他在越州府待一個月左右,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必須要賺到足夠他在府城里生活下去的錢。
當然了,最好是能夠在府城里買一套房子,把母親接到城里來住,這樣就不用再東湖鎮繼續看張氏的臉色。
對于林昭來說,這些都不是特別難以實現的事情,畢竟他腦子里有許多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知識,但是現在擺在林昭面前最大的問題,并不是賺錢,也不是安身立命,而是如何擺脫張氏。
因為父親林清源尚在,林昭與張氏還是一家人,沒有分家,也就是說不管林昭掙多少錢,都是屬于這個大家的,張氏可以隨意支配。
除此之外,張氏還是林昭的嫡母,這種身份上的束縛,很有可能會束縛林昭一輩子。
少年人躺在床上,一邊思索如何盡快在越州府里撈到第一筆錢,一邊想著怎樣才能與張氏撇清關系。
對于那個遠在外地的父親,林昭心里并沒有太多惡感,但是對于這個刻薄蠻橫的大母,他已經厭惡到了極處。
很快,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年僅十三歲的少年人躺在床上,兩只手放在腦后,沒有絲毫睡意。
想了大約一個時辰左右,林昭才緩緩閉上眼睛。
“暫時是要在越州府里掙一些錢,擺脫現在的窘境。”
“但想要掙脫宗族束縛,單單做生意掙錢是不成的,就算掙了錢,只要經官府,恐怕也落不到我的手里。”
大周以孝治國,林昭與張氏的沖突只要經官,他幾乎一定是敗訴的一方。
“只能想辦法,謀個官身了。”
少年人心中暗暗自語。
“有了官身,才沒有人敢拿母親的出身說事。”
“有了官身,才不怕與張氏進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