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也是個惜命之人,因此在被刺傷之后,他就準備躲在平康坊里當自己的縮頭烏龜了,不管外面發生什么事,他死活不準備出去了。
可是,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
在丹陽長公主來訪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一位身著紫衣的老太監,領著一個胡子雪白的老頭,來到了平康坊林家大門門口。
這個時候,林元達已經去國子監上班去了,聽到宮里來人,林夫人連忙帶著家人出府相迎,見到了老太監之后,林夫人也面帶恭謹之色,低頭福了一福:“見過衛公公。”
“林夫人客氣。”
衛太監低頭還禮。
林夫人看了一眼衛太監,又看了一眼那個老頭,問道:“公公駕臨敝府,不知是……”
衛忠臉上露出笑容,對著衛夫人笑著說道:“林三郎是為宮里辦差,才受了傷,圣人囑咐咱家帶太醫過來看一看他,給他治一治傷。”
說著,衛忠讓開身子,指著白胡子老頭介紹道:“這位是尚藥局的秦奉御,來給林三郎治傷。”
聽到衛公公的介紹,林夫人也微微有些吃驚。
大周的醫官制度是十分嚴謹的,歸屬太常寺的太醫署,主要是負責全國的醫療,以及醫療教育,太醫署的令,丞也都是管理性的官員,真正負責皇城醫療的,是尚藥局和尚食局。
尚藥局里,地位最高的便是奉御,乃是正兒八經的正五品,整個尚藥局里也就兩個人,顧名思義,就是專門給皇帝看病的。
尚藥局里的大夫,無一不是名醫,能給圣人看病的,在長安城里更是老神仙一樣的存在,林夫人連忙對著白胡子老頭低頭行禮:“見過秦太醫。”
她神色恭謹:“家侄只是受了些傷,眼下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哪里敢勞動秦奉御大駕。”
秦太醫也躬身還禮,無奈的搖了搖頭:“老夫也不想來,無奈衛公公硬拉著老夫過來,來也來了,且進去看一看罷。”
林夫人連忙點頭:“家侄就在后院,二位隨我來。”
三個人走在路上的時候,林夫人猶豫了一下,回頭看向秦太醫,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秦奉御,妾身近段時間,一直睡不好覺,有時候徹夜不眠……”
秦老頭捋了捋自己下頜的長須,看了看林夫人的眉眼之后,笑著說道:“林夫人應該是因為太過焦慮,因此才心神不守舍,不能安眠,稍后老夫給林夫人寫個安神的方子就是。”
林夫人大喜過望,低頭道:“多謝先生。”
三個人說話的時候,已經到了林昭所在的小院子,林夫人敲了敲門,呼喚道:“三郎,宮里有人來看你來了。”
沒過多久,里面就傳來了林昭的聲音:“叔母稍后,我馬上出來。”
片刻之后,遠門才緩緩打開,一臉蒼白的林三郎,站在門口,神色懨懨,全然沒有一點精神,只要一看就知道這個少年人身體不太舒服。
他先是向林夫人行禮,然后又看了看衛忠,上前行禮道:“學生見過衛公公。”
最后,他才看向白胡子老頭,有些疑惑的問道:“這位是?”
大太監衛忠笑著說道:“林公子,這是尚藥局的秦奉御,來給你治病的。”
“見過秦先生。”
林三郎連忙低頭行禮。
說話的功夫,林昭已經把三個人請進了自己的院子里,然后他乖乖的坐在秦太醫對面,接受診治。
秦老頭先是看了看林昭的臉色,然后微微皺眉,沉聲道:“小公子且伸出手來。”
林昭乖乖的伸出右手,秦老頭伸出三指探了探林昭的脈搏,又抬頭看了看林三郎的臉龐,眉頭皺的更深了。
一旁站著的林夫人,見到秦太醫這個表情,心中頓時慌張了起來,連忙出聲問道:“秦先生,我家三郎……身子出問題了?”
“古怪,古怪。”
秦老頭連連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指往林昭臉上指去,他用手指在林昭臉上蹭了蹭之后,又收回來,果然看到自己手指上有一點白色的粉狀。
這個老太醫面色古怪的看向林昭:“難怪進來之后,就聞到了一些脂粉味,老夫原先以為是林夫人……沒想到是小公子你身上的。”
“小公子脈搏強健,就算是虧損了一些氣血,幾天下來也早已經補回來了。”
“眼下小公子身上這個傷勢,再有個七八天,估計就能痊愈了。”
說到這里,秦奉御看了看林昭,皺眉道:“小公子為何裝病?”
這話一出,本來病怏怏的林三郎再也裝不下去,他對著秦太醫苦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就是因為得罪了人,這個胳膊才被人刺傷,現在只能躲在家中避禍。”
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衛忠,無奈道:“只有生了重病,我才能繼續躲在這里。”
衛太監往前走了兩步,呵呵一笑:“就是怕林公子裝病,不然咱家也不至于把宮里的奉御都請過來。”
說著,老太監看向林夫人與秦奉御,微笑道:“秦太醫且出去給林夫人開藥罷,咱家有幾句話,要單獨與林公子說。”
林夫人雖然還沒有完全明白林昭在說什么,但是也聽出了一個大概,她猶豫了一下,開口道:“衛公公,我家三郎……身子還沒有好。”
衛忠笑了笑:“林夫人放心,咱家絕不會害了林公子。”
林夫人皺了皺眉頭,又對著林昭說了一句:“三郎,我現在去尋你七叔回來,有什么事情,等你七叔回來了再做決定。”
說罷,她就跟秦太醫一起離開了小院子。
等林夫人走后,衛忠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感慨道:“林祭酒夫婦,雖然只是林公子的遠親,倒是待林公子極好。”
林昭點了點頭。
“叔父叔母待我如子。”
衛太監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坐在了林昭對面,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人:“我與林公子,也見過兩面,記憶中林公子是個膽子很大的人,怎么被人劃上了胳膊,便躲在這里不肯出去了?”
林昭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面前的這個老太監,低聲道:“因為我不知道,是誰刺傷了我。”
他直視衛忠,開口問道:“衛公公知道么?”
衛忠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搖頭道:“那個賊人還沒有捉到,咱家自然也不知道。”
林三郎笑了笑,打了個機鋒。
“我還以為衛公公知道呢。”
衛忠長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這些,是林元達與你說的?”
林昭搖頭:“是我養傷的時候,自己想出來的。”
衛公公聲音有些沙啞。
“不管怎么樣,你躲在這里總是無用的,少年人,還是要出去拼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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