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到越州足有兩千多里,這么遠的距離如果是正常人家坐馬車趕路,少說也要兩個多月甚至更久,然而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家是坐不起馬車的,因此對于常人來說,這個距離要走大半年左右才能到。
而林昭一行人因為人人有馬,再加上事關人命,頗為緊急,他們一路上除了正常的食宿之外,其他的時間基本上都在趕路。
一行人在臘月二十五從京城出發,一直到臨近元宵節,終于趕到了衡州城。
十幾接近二十天的時間里,其他人還好,最遭罪的是林昭與林湛兄弟兩個人,兩人都不經常騎馬,沒有騎馬出過遠門,更沒有這樣拼命趕路過,趕到越州城的時候,兄弟兩個人大腿內側,幾乎磨掉了一層皮。
林昭還好,他兩世為人,畢竟性情要比普通的少年人堅毅一些,但是林湛就不一樣了,他還是個十三歲的少年人,有時候趕路的時候疼得不行了,也會偷偷掉幾滴眼淚。
好在他們總算順利的到達了衡州。
馬隊停在衡州城下之后,世子李煦便吩咐手下人先進城預訂客店,打探消息,等安排完了之后,他才騎馬來到林家兄弟面前,沉聲道:“二位師弟,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咱們先進城歇息一晚上,明日我們再去衡州知州衙門詢問案情,如何?”
林家這一邊,自然是林昭在主事,他這句話也是相問林昭的。
林三郎點了點頭之后,開口道:“一切聽從殿下安排。”
說到這里,林昭頓了頓,然后繼續說道:“不過有一件事還要麻煩殿下,殿下既然要去打探消息,不妨幫我打聽打聽衡州別駕的住處,我……要先去見他一趟。”
關于衡州別駕的事情,一路上林昭都沒有跟李煦提起過,不過歸根結底,這一次的事情乃是林家自家的事情,人家作為宋王世子,是來幫忙的,如今事到臨頭,再瞞下去,就有些不尊重人了。
聽到這句話,李煦看了林昭一眼,笑道:“林師與這位別駕有舊?”
林昭搖了搖頭,開口道:“是我在京城里找到的門路。”
世子殿下笑呵呵的看了林昭一眼。
“三郎倒是神通廣大,既然有了衡州別駕的門路,那么這樁事就要容易許多了,我讓人給三郎打聽打聽就是。”
說罷,他翻身上馬,開口道:“走,咱們進城!”
隨著他一聲令下,一行五十騎左右的馬隊,排隊進了衡州城,衡州守城門的兵丁,看到這些著甲佩刀的騎士,都有些緊張,不過當宋王府的家將亮出宋王府的腰牌之后,一切麻煩自解,他們順利的進了衡州城中。
不過這樣一來,他們進城的消息就會很快傳到衡州知州,別駕,以及一眾高層官員,士紳的耳朵里。
當然了,李煦并不在意這些事情,他親自跑一趟衡州來,就是為了讓這些人知道,他這個天潢貴胄的到來。
進了越州城之后,他們先是進了一家越州最大的客店休息,林昭進了自己的房間之后,伸手摸了摸那封帶在懷里的書信,確認書信還在之后,他看了看同屋的林湛,開口道:“二郎,我有些乏了,先睡一會兒,如果世子那邊送來什么消息,你幫我記下來。”
林湛也是第一次出遠門,這會兒頗為疲憊勞累,可是對于他來說,林昭便是毫無疑問的主心骨,聽到林昭這句話之后,他連忙點頭:“三哥你自睡就是,弟弟在這里看著。”
林昭深呼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躺在了床上,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林昭緩緩醒來,扭頭看了一眼窗外,大概是黃昏時分,林三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開口問道:“二郎,我睡了多長時間?”
并沒有人回應他。
林昭伸了個懶腰之后,扭頭看向林湛,才發現這個趕了兩千多里路的少年人,這會兒正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這并不能怪他。
這么遠的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能夠堅持下來已經十分不易,這會兒他也是疲累到了極處的。
不過在林二少的手邊,還有一張紙條,多半是剛才睡覺的時候,李煦派人送過來的,林昭起身拿過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個地址。
他把這張紙條拿到了一邊,然后輕手輕腳的換上了一身衣裳,又把這張紙條塞進了自己的袖子里,隨后與李煦打了聲招呼,又從齊家的家將里叫了四五個人,一起離開了這家客店。
林默的事情,多半是康家的人做局,既然如此,如今衡州城里,說不定就有康家的人,這種時候,林昭是不敢出門獨行的。
他厚著臉皮從齊宣那里要人,就是因為這個。
畢竟當初在越州的時候,他就被程敬宗給捉了去,留下了教訓太深刻了。
拿著這張地址,隨口在街邊打聽到地方之后,林昭便步行前往。
衡州城并不是很大,不要說比長安,就是相比越州都要遜色不少,因此林昭很快尋到了地方,找到了位于城西的陳府。
到了陳府之后,林昭親自上前敲門,很快就有門房應門,林三郎面色嚴肅,沉聲道:“勞煩通報,就說越州林氏,求見陳別駕。”
這個四十來歲的門房看了一眼林昭,有些好奇:“公子是自己來的?”
“是我自己來的。”
林昭點頭道:“你去通報就是,陳別駕必然見我。”
越州林氏,在長安城里不起眼,但是越州林氏的林元達,便十分耀眼了,作為長安的大宗師,他的長子在衡州出了事,這個陳別駕絕對不會不知道。
門房點了點頭,連忙轉身去通報去了。
過了大概一柱香時分,這個門房才回來,恭恭敬敬的對林昭點頭道:“公子隨我來。”
林昭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幾個齊家家將,微微欠身:“諸位大哥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去去便回。”
“公子自去就是。”
沿途近二十天相處下來,這些人與林昭已經十分相熟了,此時臉上都掛著笑容。
林昭點了點頭,與這個門房一起進了陳家的大門,沒過多久,就到了陳府的書房,被門房領進去之后,林昭便在書房里看到了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出頭的中年人,中等身材,面相普通。
林昭上前一步,低頭躬身道:“越州林氏林昭,見過陳別駕。”
陳英先是打量了面前的這個少年一眼,然后起身把林昭扶了起來,微微嘆了口氣:“可是大宗師讓你來尋本官的?”
林三郎微微搖頭,從懷里取出了那封他帶了一路的書信。
“別駕,這是天官周尚書給您的信。”
聽到周尚書這三個字,原本面色還算平靜的陳英,立刻臉色驟變。
他沒有立刻接信,而是驚疑不定的看了眼前的這個少年人一眼,心中已經翻江倒海。
這個少年人身后的關系……這么硬嗎?
或者是…吏部已經站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