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林昭真的勸動了孫家,還是孫家衛不太敢太過分,總之在之后的幾天時間里,孫家的人還真沒有再繼續鬧事,老老實實的等到了第三日的重審開堂。
這一次開堂,那位老邁的馮知州曾經派人給李煦送了信,邀請李煦上堂陪審,被世子殿下以自身無官無職婉拒,因此是由林昭與林湛兄弟兩個人,陪同林默上堂。
孫家那一邊,則是由孫老爺以及孫家的長子上堂。
到了辰時正,這一場官司在知州衙門里開審,作為犯人的林默,在知州老爺的一聲令下,被押進了大堂里。
因為孫小姐的案子,在衡州本地影響力大,再加上林默是長安人士,容易引起當地的仇視心理,因此這場案子算是公審,不止有衡州本地的鄉紳到場觀審,就連一些衡州本地的百姓,也被允許在知州衙門正堂圍觀。
很快,作為受害人的孫家人也到場,坐在正堂上的馮知州,先是看了看堂下的林氏兄弟,咳嗽了一聲之后,開口道:“堂下可是越州林昭?”
到今天,林昭到衡州已經有五六天時間了,不過一直沒有見過這位馮知州,聞言他立刻上前,微微拱手:“在下林昭,見過馮知州。”
馮知州點了點頭,開口問道:“聽聞林公子身有官職?”
“蒙圣人恩德,是有個小官。”
林昭微微低頭抱拳:“如今任國子監編撰司總編撰,只是一個從八品的小官,上不得臺面。”
聽到林昭這句話,馮知州看向林昭的臉色就有些不太一樣了。
要知道,他這個地方上的知州,也不過正五品而已。
大周地方上的知州,一般按照州郡大小,官品是在從四品下到從五品下之間,除卻京兆府以及一些比較重要的州府之外,絕大部分的知州都是五品。
而按照朝廷的慣例,京官外放,一般都是原地生升兩級或者三級。
林昭的這個總編撰,是從八品上,也就是說,如果他現在被吏部外放,幾乎能夠到七品了。
七品官,已經是一個大縣手握生殺大權的知縣了。
而看眼前這個八品京官的面相,分明是個少年人……
更重要的是,林昭的那句“蒙圣人恩德”!
也就是說,這個八品官,乃是圣人親賜的!
想到這里,馮知州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既是有品級的官員,便是本官同僚,便不合適站著了,來人,給林總編搬把椅子過來。”
兩邊衙役正要去搬椅子,林昭微微搖頭,拱手道:“知州大人,林昭如今乃是替大兄辯駁而來,非有職事,只當在下是普通林家人便好,如果我坐了下來……”
大周朝堂上,并不流行“大人”這個說法,往往是直接稱呼官職,宰相就叫相公,尚書侍郎等就直接稱呼官職,就叫不過“大人”這兩個字也有父母長輩的意思,像是知州知縣這種父母官,卻是可以稱呼為大人的。
說到這里,林昭看了一眼孫家老爺,繼續說道:“恐怕不太合適……”
“嗯,是這個道理。”
馮知州點了點頭:“那便委屈林總編站一站了。”
說完這句話,這位老邁的知州大人,提起手中的驚堂木,狠狠的拍了拍桌子,聲音蒼老而又低沉:“堂下林默,兩個月前,孫氏小姐死于你房中,前番審案之時,你也默認了殺害孫小姐一事,本來此案應當審結,但是如今又說此案另有冤情,本官亦不能妄斷,今日開堂重審,你有何話可說?”
林默此時身上還掛著手鏈腳鏈,他跪在堂上,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后,沉聲道:“知州大人,林默本是從長安來衡州求學的學子,因為一次詩會,與孫家大姑娘秋意結識,后來兩情相悅,便私定了終生。”
“原去歲十一月底,林默本來準備返回長安,與家中父母提起此事,臨別之前,秋意從家中跑出來送我,那天晚上我非常高興,便跟秋意一起喝了一壇酒……”
說到這里,林默表情有些痛苦,咬牙繼續說道:“我自小不怎么喝酒,因此不勝酒力,很快就醉了過去,醒來之后,秋意便躺在了我身邊……'已經沒了脈搏。”
馮知州面色嚴肅,伸手拍了拍驚堂木,沉聲道:“即便你所說的話句句屬實,那孫家小姐也可能是你酒后發狂所殺,你何以解釋?”
林默跪在地上,臉色蒼白。
“我沒……”
他正想說自己沒有辦法解釋,一旁的林昭已經聽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打斷了林默的話,對著馮知州拱手道:“知州大人,這件案子的卷宗,在下曾經看過,當日孫小姐在客店遇害之后,第二天早上就有人向衙門報案說孫小姐被家兄給殺了。”
林昭聲音低沉:“衙門的衙差趕到的時候,家兄甚至還在熟睡之中,不曾醒來。”
“按照常理推算,當時那個房間里應該沒有第三個人,那這個報案之人又如何知道那個房間里死了人,并且很確定的知道是我兄長所殺?”
馮知州聽到這個問題之后,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后看向坐在一邊陪審的別駕陳英,陳別駕先是看了林昭一眼,然后緩緩說道:“許是客店里的伙計,看到了客房里的情況,猜測是林默殺了孫家小姐,然后報了案。”
林三郎面色肅然,低頭道:“二位大人,這幾日林某在衡州,詳細查問過出事的那個如意客棧,這家客棧的東家如今已經不知去向,但是店里的伙計,我倒是找到了一個。”
“這個伙計說……”
林昭微微低頭,沉聲道:“他說吉祥客棧的客房,客人住進去之后,多半會從里面閂住,即便是沒有閂住,沒有客人召喚,伙計也是不可能推門進去的。”
說到這里,林昭扭頭看向林默,開口道:“那日大兄與孫小姐在客店碰面,總不至于不閂門罷?”
這話一出,林默立刻滿臉通紅,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陳別駕點了點頭,開口道:“林公子說的有理,不過僅憑這些,恐怕還不能讓令兄脫罪。”
他看向林昭,聲音低沉:“你們要拿出來,林默沒有殺人的證據。”
那一邊的孫家老爺聽到陳英的這句話,立刻對他投去感謝的目光,然后孫老爺直視林昭,低喝道:“陳別駕說的不錯,你林昭說出花來,也要拿出林默沒有殺人的證據!”
此時,包括林默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距離在了林昭身上。
林三郎向前一步,深呼吸了一口氣,環顧了一眼四周,面色平靜,看起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一旁的林二少,這會兒手心里都是汗水,他拉著林昭的衣袖,聲音顫抖。
“三哥……”
“你尋到證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