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云樓雅間。
此時,距離鹿鳴宴已經過去了兩天時間,林昭也好容易才從不知道多少登門祝賀的人里脫身,來到了歸云樓雅間。
此時,雅間里已經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丹陽長公主府的齊宣,另一個自然是天官尚書家里的周胖子。
此時,這位平日里樂呵呵的小胖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滿臉愁容,他先是看了看林昭,又看了看齊宣,唉聲嘆氣。
“當初咱們三個明明是一個學舍的,怎么不到一年時間,你們兩個人竟然齊刷刷的中了進士。”
周公子語氣有些憤怒,悶聲道:“弄得我現在,只能住在太學里,都不敢回家去了,我要是回家,我那個老爹非借著這個由頭揍我一頓不可!”
“住在太學也是好事。”
林昭舉起酒杯,笑著說道:“最起碼周兄不像從前那樣,被千夫所指了。”
曾經的周胖子在長安城胡作非為,聲名狼藉,但是他進太學待了一年多時間之后,已經低調了不少,最起碼不再惹是生非,現在的名聲,已經沒有從前那么糟糕了。
“好個屁。”
周德愁眉苦臉,咬牙道:“一個女子也沒有,像個和尚廟一樣,你們兩個倒是好,這就從國子監脫身了,我還不知道要苦捱到什么時候,我爹說了,最起碼要中明經,不然是絕對不肯讓我出國子監的!”
一旁的齊宣,因為臉上的傷還沒有好,一直沒有怎么說話,聽到這番話之后,他瞥了周德一眼,也是長嘆了一口氣:“你還能住在國子監里,我現在想回國子監也回不去,偏偏家里也不能回去,只能住在舅舅家中躲難,寄人籬下。”
聽到齊宣這句話,林昭心中一動,笑著問道:“齊兄住在哪一個舅舅家中?”
“總不能住在皇宮里罷?”
齊宣長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幾位舅父當中,我與陳王府關系最好,這幾日我都寄住在陳王府里,不敢回家去。”
陳王……就是那位懷安郡主的父親。
說到這里,齊宣抬頭看了林昭一眼,淡淡的說道:“這幾日,我那個表妹還讓我把你喊出來見一見,我怕她給你惹麻煩,便沒有應她。”
林昭頗為感激的點了點頭,微笑道:“齊兄今后準備如何?”
“我也不知道。”
齊大公子頗為頭痛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苦笑道:“當初考進士,只想要一展胸中所學,并沒有想過太多,如今我果然中了進士,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總不能真的去吏部報道,然后被朝廷封個官罷?”
“即便我真的去了吏部,母親那一關多半也過不去。”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父親今年應該是要從北邊回來,到時候只能先問一問他老人家的意見,再做打算了。”
說完,他抬頭看著林昭,問道:“三郎你呢?”
林昭低頭喝了口酒,扭頭看向周胖子,微笑道:“我一個鄉野小子,可沒有齊兄這樣的煩惱,自然是準備去吏部報道的,到時候還請周兄在周尚書面前美言幾句,最起碼讓我過了吏部的選試,這樣也不至于丟人。”
“放心罷。”
周胖子撇了撇嘴,道:“你是大周最年輕的進士,殿試這一關都過了,吏部不可能為難你,你不要臉面,朝廷也是要臉面的,吏部不可能去為難你,去打禮部,打圣人的臉面。”
吏部選試乃是做官的最后一關,即便你中了進士,但是過不去選試就只能待職,或者去各大節度使府中任事,而像林昭這種,皇帝欽點,還有一個大周最年輕進士的光環在,一般來說吏部不太可能為難他。
說到這里,周德看了林昭一眼,緩緩說道:“按照三郎你這個年紀,多半是要被分到翰林院或者國子監去待個幾年,再讓你領實職,畢竟總不可能真的把你這個年紀的少年,分派到地方去,打理一地數十萬人。”
按照大周的規矩,中進士參加選試之后,按照選試的成績分派官職,而即便是選試之中成績最好的,也就是九品上的官職而已。
在這個官職中,又分為兩個分支,其中一個是分派到地方去做給當地長官做副手,比如說縣丞之類的官職,這種就屬于地方官。
其二就是周德所說,在京城的一些衙門里做事,比如說去翰林院打雜,去國子監教書打雜,或者去秘書監當個校書郎。
這兩條路不管是哪一條,都是屬于“試用期”階段,等幾年時間之后,吏部會再行考核,只要是有進士功名,合格之后一般品級都會得到一次“飆升”,例如升為地方縣令之類的七品官。
這算一次“新手福利”,過了這一次新手福利之后,就要靠自己的本事,一點一點往上攀爬了。
林昭笑著給兩個舍友敬了杯酒,仰頭飲盡之后,微笑道:“吏部選官倒也不麻煩,只要讓我過了選試就成,畢竟我現在身上還有一個國子監編撰司總編撰的身份,這是從八品的差事,比起其他的同年,還要大上一些。”
這個時代,官和吏是大不相同的,哪怕是九品的官,只要是官,就很是難得。
因此在衡州的時候,哪怕陳英是一州別駕的身份,知道了林昭從八品官職之后,也以同僚相稱。
不過林昭這個從八品的編撰,與其他進士封的官職是不一樣的,如果他不中進士,即便在朝廷干一輩子,這個八品官也差不多就到頭了,而其他進士過了“實習期”之后,就會遠遠的把林昭拋在身后。
當然了,如今的林三郎也是進士,同樣“前途無量”。
聽到這句話之后,周胖子自顧自喝了口酒,悶哼道:“三郎你的運氣實在太好,我老爹是天官尚書,我都沒能有實職,你還是太學生,便在朝廷里領到了實職。”
說到這里,他又給自己倒滿,舉起酒杯敬了林昭一杯,胖胖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他日三郎身臨宰輔的時候,可不要忘了我這個同窗的舍友。”
林昭舉起酒杯,跟周胖子碰了一杯,語氣有些無奈:“周兄取笑了,你家里就有一尊大佛,比起政事堂的宰輔們也差不到哪里去,哪里還需要我?”
周德笑呵呵的說道:“我父已經老了,護不住我多久,但是三郎你還年輕不是?”
林昭有些無奈,端起酒杯跟兩個舍友都碰了碰,一杯酒喝下去之后,他微笑著說道:“再過幾天,我可能要回越州老家一趟,處理一些事情,這一場酒,就算是二位兄長給我踐行了。”
“回越州?”
周德詫異的看了林昭一眼:“你不參與吏部選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