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的這位新贊普,十七歲即位,今年也就是二十一歲而已,他給大周遞的國書內容也很簡單,大概就是想讓大周的皇帝嫁個女兒過去,給他做老婆。
當然了,國書里的內容有些不太客氣,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果長安城不同意,可能會有一些不好的后果。
其實不管是嫁女兒還是不嫁女兒,對于皇帝,或者說對于長安城來說,都不算什么大事,皇帝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皇子有十幾個不說,未婚的公主也還剩六七個,隨便選一個母親出身不太好的公主嫁過去也就是了。
問題的關鍵就在于,如何能把這件事情辦成的同時,又能讓皇帝以及朝廷有面子。
吐蕃與大周相爭了二百年,對于彼此之間的戰斗力都十分清楚,真打起來的話,大周這邊不至于接不住,也是一件麻煩事。
林簡又把這份文書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才開口道:“殿下,這個時候,圣人多半是不怎么愿意打仗的,同時,圣人也絕不可能在受人脅迫的情況下,下嫁公主,因此這件事才有了一些麻煩之處,殿下既要平息爭端,又不能讓朝廷丟面子。”
說到這里,他抬頭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聲音低了下來:“殿下,這是您第一次辦理這種級別的大事,必須要辦的漂漂亮亮的,只有把這件事情辦好了,圣人才會把更重要的差事交到殿下的手里。”
太子殿下點了點頭,開口道:“林師說的不錯,父皇第一次交托這種大事給孤,孤自然不能出什么差漏,等過些日子那些吐蕃的使者到了,孤會親自出面與他們交涉。”
林簡左右看了看,眼見四下無人之后,他對著太子殿下微微欠身。
“殿下,自您成年之后,圣人便對東宮日漸防備,因此朝廷里才會出現康氏這些與東宮作對之人,如今圣人終于開始讓東宮參與國事了,這個機會東宮必須把握好。”
“這件事做得好了,殿下便能夠參與更多朝廷大事,到時候長安城里的官員,也都會認清楚,誰才是大周真正的儲君,康氏……以及宮里的那位娘娘,自然不攻自破。”
說到這里,林簡頓了頓,繼續說道:“當然了,殿下處理這件事的消息傳出去之后,肯定也會有些人跳出來與殿下搗亂,殿下要做好應付麻煩的準備才是。”
不管是對于長安城,還是對于朝廷來說,嫁一個公主都不算大事,而這件事卻會向朝廷眾人釋放一個很明確的信息,那就是老皇帝開始慢慢放權給東宮了……
在這種情況下,康氏那邊的人便會想法設法的從中作梗,讓東宮辦不好這件事,甚至辦不成這件事,從而打斷這個權力順遞的過程。
太子聞言,思路立刻清晰了不少,他長嘆了一口氣,對著林簡微微欠身行禮道:“若不是林師明言,孤恐怕就想錯路子了。”
元達公連忙對著太子拱手還禮,行禮之后就,他略微猶豫了片刻,開口道:“再有一件事就是……”
“自今日起,殿下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更謹慎一些了,若有什么不合規矩,或者不該做的事情,千萬不能做。”
元達公面色肅然:“從這道文書送到殿下手里之后,宮里一定會派人盯著東宮的所作所為。”
“再有就是,殿下要有一些心理準備…”
聽到林簡這句話,太子殿下不由心中凜然。
他當然能夠聽出來林簡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那位父親,因為當年的一些事情,近十年時間對于東宮的防范越來越重,生怕他這個兒子什么時候就會帶兵闖進太極宮里去,篡了皇帝的位置。
而今年,太子殿下已經二十七歲了,正是壯年的時候,沒道理防范了近十年時間的皇帝,突然就開始對東宮放權了。
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比如說…龍體欠安。
太子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他看向林簡,刻意壓低了聲音。
“林師,若真如您所說,孤…該如何做?”
“該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元達公面色平靜,開口道:“殿下只要記住八個字,自然可以平安無事。”
事及皇權以及自家的性命,太子殿下立刻開口相問。
“哪八個字?”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元達公抬頭看向太子殿下,開口道:“殿下只要盡好為人臣,為人子的本分,便不會有什么意外發生。”
太子殿下皺了皺眉頭,目光看向了北方。
元達公臉色不變,繼續說道:“只要長安城穩固,那個人掀不起什么浪花。”
太子這才放心下來,他看向林簡,臉上露出笑容:“對了,聽聞林師那位侄兒,也與林師一樣,中了進士第三名,點了探花,不知道吏部給他補缺沒有?”
“如果沒有,孤找時間去一趟吏部,讓周尚書給他安排到東宮來,或者做個崇文館學士也好。”
崇文館,全稱應該是太子左春坊崇文館,可以算是東宮圖書館,而崇文館學士,就是這個圖書館的館長。
在大周,東宮是有自己的一套小朝廷的,少師少傅少保自然不用多說,除卻這些之外,還有太子詹事,少詹事等等。
不過這些東宮官品級太高,如今的林昭無論如何也是夠不上的,而以他新科進士的身份,做個崇文館學士則是綽綽有余。
坐上這個位置,雖然不至于如何如何厲害,但是從此之后身份便是“東宮官”了,等東宮即位,便是潛邸之臣,將來自然升遷速度極快。
而太子之所以主動提起這一茬,大半是因為感念林簡剛才“傾囊相授”的情分。
老實說,在皇帝暮年的情況下,新科進士能有個“東宮官”的出身,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畢竟只要皇帝一嗝屁,東宮一系的官員很快就會火箭攀升,即便是林簡,對于這個出身也有些心動。
他略微猶豫了片刻,然后還是緩緩搖頭:“殿下,三郎他雖然是今年的新科進士,但是他在未中進士之前,就已經是圣人欽點的國子監官員了,既然圣人已經下了旨讓他任編撰司總編撰,恐怕吏部那邊也不好插手。”
“況且三郎他現在不在長安,我這個做叔父了,也不太方便替他做主。”
元達公低頭盤算了片刻,開口道:“算算日子,最多兩三個月,他便應該從越州回長安來了,到時候臣親自與他說一說,在他這個年紀,能有個崇文館的出身,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這樣也好。”
太子殿下笑呵呵的點了點頭。
“越州林氏先后出了兩個探花郎,真是斯文所鐘,恐怕要興盛一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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