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爆竹”,才是林昭敢于在這個時候,用一千多人去摸范陽軍屁股的底氣所在。
從小道士李玄通到青州之后,林昭就從青州軍里挑選了幾十個人,跟他一起到城外的一處莊子里,秘密的生產這種“爆竹”。
當然,在這個階段,這東西其實沒有什么可保密的,畢竟這東西在問世之前沒有人知道它是個什么東西,也沒有人知道它是什么用途。
不過這個時候,這東西終于要展現他的用途了。
隨著裴儉一聲令下,十來個年輕機靈的青州軍將士,各自捧著一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土黃色罐子,來到了城樓上。
這些將士,是林昭特意讓趙歇從青州軍里挑選出來的一些少年人,在戰前幾天,林昭把他們集中了起來,訓練了一番這些爆竹的用途。
而這些“罐子”,則是這幾個月來,在城外的那個小莊子里生產出來的。
具體的生產流程,是小道士李玄通負責配藥,而林昭則是從城里的制陶作坊里,訂制了大量了這種大概兩個拳頭那么大的陶罐。
陶罐并不是林昭最開始的選擇。
這東西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問世,是被純陽觀的師徒倆裝在竹子里點燃,但是那種正兒八經的“爆竹”很顯然不適用于戰場。
最理想的狀態,自然是后世那種手榴彈,將炸藥完美的密封在金屬之中完成爆炸,但是很可惜,這個時代的工藝不要說量產,就將制作出來都很困難。
甚至與用鐵皮來包裹這些火藥,都很不現實。
因為將鐵塊碾成鐵皮,就需要耗費大量了人力物力,根本不可能實現量產。
于是乎,物美價廉的陶制品,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這東西一來是可以大規模量產,二來是成本低廉,最重要的是,只要用一些魚膠之類的密封的手段密封住罐口,它爆炸產生的陶片,就可以對敵人產生二次傷害。
十幾個少年人走到城墻邊上之后,隨著裴儉一聲令下,這些被訓練了幾天的少年人,很熟練的從袖子里掏出火折子,點燃了這些陶罐上露出來的引線。
引線燃燒到一半的時候,十來個罐子便被這些少年人從城樓上丟了下去,丟到了城下的人堆里。
其中有兩個,丟到了黑甲將軍魏平面前。
此時,這個猛將兄再一次被裴儉從云梯上射落,他猶自不服氣,正準備再一次攀爬的時候,一個帶火的陶罐,從他的正上方丟了下來。
魏平在擁有著豐富的戰場經驗,以為是城樓上的落石砸了下來,便下意識的用手中的盾牌格擋,結果陶罐剛剛碰到盾牌,便轟然炸裂開來!
巨大的沖擊力,將魏平直接震退了五六米,同時由于距離爆炸點太近,魏平直接被震的七竅流血,身上除了被盾牌遮擋的部位,其他地方至少有七八處地方正在往外流血。
這是被震碎的陶片。
這個范陽軍中難得的猛將,被震飛之后躺在地上,滿臉不可置信。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連他這種將領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其他范陽軍將士便更不知道了,十幾個陶罐同時落下,落在了范陽軍最密集的人堆里。
雖然有些陶罐因為密封問題,沒有能夠很好的爆炸,但是大多數陶罐都正常的炸開了。
頃刻之間,這些陶罐就對范陽軍造成了大量的傷亡!
不僅僅是直接殺傷,還有陶片的二次殺傷,以及陣型散亂造成的踩踏問題。
一瞬間,城下的范陽軍便亂作一團,甚至沒有人再敢攀爬云梯。
事實上,不止是這些范陽軍愣住了,就連城樓上的青州軍,也統統愣住了。
包括作為守城指揮的裴儉,也呆呆地看著城下陣型大亂的范陽軍,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他不知道這東西,能夠造成這么大的傷害。
事實上,他這個青州的主將,一直到昨天才第一次見到這東西,而且林昭并沒有演示給他看這東西的實際效果,只是跟他說了,這東西能夠在人堆之中炸開,威力不小。
雖然有些心理預估,但是沒有見過這東西的裴儉,還是被這東西嚇住了。
還是林昭最先反應了過來,他兩三步奔到裴儉面前,聲音低沉:“裴將軍,敵人陣型亂了!”
“弓箭手再射兩輪,他們必然傷亡慘重!”
裴儉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城下的慘狀,咽了口口水。
“小相公,這是……”
“這是何物?”
“這是最近幾年,長安城那邊新弄出來的爆竹。”
林昭推了推裴儉,低喝道:“等事后我再跟裴叔解釋,現在先打仗要緊!”
裴儉眼皮子有些顫抖。
他沒有下令弓箭手齊射,而是抬頭看了看林昭,小聲問道:“小相公,這東西…你還有多少?”
林昭哭笑不得的看了看這個黑大個。
“守青州總是夠用的。”
裴儉目光閃動,喃喃道:“小相公早說有這東西,屬下現在都已經占了幽州了。”
說完這句話,這個黑大個轉過身子,看向了城墻上的將士,聲音低沉。
“再投一輪…這個罐子,扔遠一些!”
“弓箭手準備,俯射!”
下達命令之后,裴儉回過頭來看著林昭,深深低頭弓手:“使君,屬下想要動用先前帶去滄州的那幾百兄弟,他們跟屬下在滄州待了幾個月,人人會騎馬……”
“必要的時候,可以追出城去。”
林昭看了看裴儉,緩緩點頭:“城中一切軍事,皆由裴將軍做主。”
裴儉神色興奮,嘴巴幾乎咧到了耳根。
“使君放心,這一仗屬下一定打的漂漂亮亮的。”
說罷,這個黑大個,興沖沖的轉身去安排戰事去了。
林昭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城下散亂不堪的范陽軍,緩緩吐出一口氣。
“人間火器,自今日始。”
此時此刻,青州守城戰局勢已定。
接下來,就看裴儉能夠把這場仗打到什么程度了。
林刺史正在城樓上觀戰的時候,一個穿著道袍的年輕道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他的身邊,這個年輕道士與林昭一樣,同樣呆呆地看著城下被火器炸的一片狼藉的范陽軍,目光有些呆滯。
良久之后,他才反應過來,緩緩轉頭看向林昭。
“林…林公子,這…這是我制出來的么?”
林刺史收回目光,扭頭看向身邊的李玄通,微微嘆了口氣。
“道兄師徒制出火藥,本意是用來制作爆竹,辭舊迎新,這是是道兄之功,至于這雷火殺人,是林某之過。”
林刺史目光坦然:“此間罪孽,只在我一人而已,與道兄無關。”
小道士又看了看城下的慘狀,兩只手都微微顫抖。
“這……”
林刺史面無表情,緩緩說道。
“這就是先前我與道兄說的。”
“斬業非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