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雖然在林元達的強力鎮壓之下,勉強恢復了秩序,但是暗地里還是人心紛亂,每天都有大量的權貴富商甚至普通人,離開長安城。
這座天下第一雄城,只一個月時間,就流失了大量的人口,以至于原本人滿為患的北城,都多了不少空宅子。
曾經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現在也只剩下零星的幾個攤位,就連安仁坊附近那個賣油潑面皮幾十年的老崔,也被那些趁亂作惡的青皮嚇到,不敢出攤了。
不過為了維持穩定,明面上,朝廷還是宣布潼關固若金湯,叛軍絕對無法打進來,但是暗處林簡等朝廷中的高官和天子李洵,已經在暗中計劃撤離長安。
而此時,潼關戰敗的消息已經像風一樣遍傳天下。
因為消息極為重要,長安大通商號用快馬送信,在潼關戰敗之后的第五天,就把消息送到了青州。
此時青州的林總管,正在與朔方趕來的齊勝等人,一起在城外整編訓練青州剛征募的新兵,接到消息的時候,他正在城外的青州軍大帳里整理軍中長史報上來的花名冊。
從大通商號的線人手里拿到這份消息拆看之后,林總管看著手里的這封書信沉默許久,然后他讓人把正在大營練兵的齊勝叫了過來。
齊勝進了大帳之后,立刻對著林昭躬身行禮:“林帥。”
林昭“嗯”了一聲,抬頭看向齊勝,聲音有些沙啞:“大營里練兵的事情,暫時交托給齊將軍,我有事要北上一趟。”
齊勝有些詫異,他先是看了林昭一眼,然后有些小心的問道:“林帥,幽州那邊…出事了?”
“沒有。”
林昭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開口道:“幽州打的很順利,裴將軍已經拿下了幽州全境,用不了多久我青州總管府的人就能全盤接掌幽州。”
說到這里。林三郎長長的嘆了口氣:“長安要出事了。”
齊勝先是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林帥,長安……”
“危在旦夕。”
說完這句話,林昭便長身而起,朝著大帳外走去,齊勝跟在他身后,將他送出大帳。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話。
林昭交代道:“我走之后,青州這邊征兵的事宜便由齊將軍你全權負責,錢糧之事齊將軍便遞文書給總管府,總管府那邊會給你準備齊全。”
說到這里,林昭回頭看向齊勝,聲音低沉:“齊將軍,現在征兵練兵的速度都要加快,你不管是要錢還是要糧,我都給你準備,但是在年底之前,我希望青州這邊的兵力能過萬。”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可戰之人要過半。”
現在已經是永德四年的七月下旬,距離年底已經不到五個月了。
齊勝跟在林昭身后,苦笑道:“林帥,只要錢糧足夠,兵力過萬自然不成問題,不過軍隊戰力并不是訓練就能訓練出來的,末將希望林帥能讓末將與北邊的齊將軍互通有無,青州這邊的兵力最好也能投入到前線戰場上去,這樣一來,末將才有把握在半年之內,練出一支可戰之兵。”
林昭低頭想了想,很快做出決定,拍板道:“沒有問題,我會給裴儉行文,你這里訓練出來的兵力,可以投入前線戰場,前線戰場上的軍隊也可以輪換下來一部分,退回青州歇息。”
這位年輕的青州總管,此時面色非常嚴肅。
“時間緊急,現在只能大規模征兵,提高訓練的強度,顧不得將士們能不能禁受了,受得了便留下,受不了便離開。”
“告訴兄弟們。”
林總管聲音低沉:“河南府已經是一片焦土,遍地尸骸,兄弟們都是青州人,如果不想見到青州變成下一個河南府,就要時刻準備去跟叛軍拼命!”
打仗除了硬實力要跟上之外,軟實力也不能落下,早在幾個月前,林昭就在自己的勢力范圍之內用貼“大字報”,以及印制小冊子的方式宣傳范陽叛軍的殘暴,明確的告訴了青州諸州的百姓們,這些叛軍是蠻夷,會吃人的蠻夷!
事實上,范陽叛軍之中,的確有些將領喜好吃人,倒不是林昭胡說。
有了這些宣傳之后,青州以及青州總管府麾下諸州,抵抗的情緒驟然高漲,總管府征兵的進度也大大加快。
交代了齊勝一些關于青州軍的事情之后,林昭便離開了青州軍大營,朝著自己的總管府走去。
齊勝一直把林昭送到大營門口,恭恭敬敬的把林昭送了出去。
此時,這位朔方出身的騎都尉,齊大將軍的義子,看向林昭的目光之中頗有些敬佩。
他倒不是敬佩林昭的年少有為或者能力卓絕,而是敬佩林昭的氣魄。
要知道,他們這些朔方過來的將領,到青州來也不過短短的一兩個月時間而已,這么短的時間內,這位林總管就能放心把整個青州的練兵統兵之權,全然交在他一個外來將軍的手里。
這樣大的氣魄,不得不讓人敬佩。
當然了,林昭這也是出于無奈。
如果趙歇或者裴儉任何一個人在青州,青州這邊的軍隊他肯定不會交在齊勝的手里,但是眼下裴趙二人都在幽州,青州這邊實在是沒有可用之人,被逼之下,林昭也只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了。
當然了,經過一個多月的了解,林昭對齊勝這批青州人還是頗為放心的,這些人實在是沒有背叛他的理由,再說了他離開青州不會特別久,即便齊勝等人有什么異心,林昭也可以斷了他們的錢糧,從容收回兵權。
離開了青州軍大營之后,林總管騎快馬回到了自己的總管府,在書房之中見到了崔芷晴。
崔芷晴見林昭突然回來,很是驚喜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三郎不是說這幾天都要在城外大營里盯著么,怎么這就回來了?”
她起身,一邊給林昭倒茶,一邊笑著問道。
林昭看了崔芷晴一眼,微微嘆了口氣:“六娘,長安出事了。”
聽到這句話,崔芷晴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不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其實是一個地地道道,土生土長的長安人,長安的安危對于她來說,也十分重要。
她放下手中的茶碗,微微吐出一口氣。
“三郎,長安……怎么了?”
“潼關守將司馬爍被誘出潼關,于靈寶原大敗,另一位大將軍陳彥,在洛陽城下估計也很快會兵敗。”
“這些兵力被范陽軍吃掉之后,潼關便危在旦夕了。”
林總管低眉道:“潼關一破,就代表長安已經失陷了。”
崔芷晴木愣地坐在林昭旁邊。
“那…那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
此時的林昭,心里也充滿了無力感。
因為他的計劃被統統打亂,現在的他對未來充滿了未知。
他就像是即將漲潮的海岸邊上的游人,而現在的局勢就是海灘上即將漲潮的海浪,而他只能被身后的時局逼迫著一路狂奔。
只要停下來,就會被海浪淹沒,
到時候不知是他,就連他身邊的親朋好友,也會被大浪吞噬,尸骨無存。
林昭收回思緒,看向眼前的崔芷晴,聲音沙啞:“我現在要去一趟幽州,青州的事情,便交給六娘你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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