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他要一舉更易邊疆的局勢,把越發囂張的契丹人打疼,甚至是打死。
如果按照現在的北疆局勢推演隨著突厥越發孱弱,契丹人很有可能占據整個北方,成為中原王朝最大的敵人。
趁現在,契丹諸部還在萌芽之中,林某人不介意把這個尚在襁褓中的強盛帝國一把掐死。
即便不能一下子掐死,至少也可以讓它晚成型幾十年,成為發育不良的“早產兒”。
這個行為是很兇險的。
因為幽州軍現在的兵力,并不比契丹人的兵力多,屬于守成有余,進攻不足的程度。
一旦出關,被契丹人主力糾纏上,到時候即便脫身,也要被契丹人扒下一層皮。
而林昭的意思是,讓趙歇帶著幽州軍主力,正面牽制契丹人主力,而他則帶著兩三個都尉營數千人,繞道契丹人的后方,去偷襲契丹人最近幾年才建立起來的城市雛形。
這個活,本來應該是劉博那種狠人去干的,只可惜猛將兄劉都頭,在潞縣一戰中受傷不輕,現在都沒有緩過來。
沒有了這一員虎將,林昭手底下能夠獨當一面的將軍便不多了,裴儉正在偷摸的前往太原,而齊勝,則是坐鎮青州,動彈不得。
對于林昭的這個大膽計劃,生性謹慎的趙歇本來是嚴詞拒絕的。
但是實在扛不住林昭的勸說,再加上在這場行動中,真正有難度的是牽制住契丹人主力,繞后偷襲反而不那么艱難。
一來二去,趙歇也就同意了林昭的計劃。
就在林昭這邊定下戰略的時候,從幽州出發的大將軍裴儉,已經悄摸摸來到了靠近太原的恒州。
此時,他麾下兵力已經化整為零,有半數都進了恒州,只是還沒有聚齊而已。
恒州,目前還在朝廷的控制之中,因此裴儉不能帶兵直接從恒州趟過去,這樣會打草驚蛇。
他只帶了十幾個護衛,率先趕到恒州。
裴大將軍還沒有近恒州,一個衣著普通的中年人,便把他攔了下來,帶到了路邊。
這個中年人行到四下無人的地方,對著裴儉恭敬低頭行禮:“小的見過裴將軍。”
裴儉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中年人,然后在他的衣領看到了一枚繡上去的,很不起眼的銅錢。
“銅錢衛的一錢。”
中年人低頭,很是客氣:“銅錢衛一錢陳彬,見過裴將軍。”
銅錢衛,是當初林昭在西征路上創建的組織,時至今日已經有近五年時間,到現在這個情報組織的人員規模已經十分龐大,內部的等級制度,也已經很完善了。
除了最高等級的七個半錢之外,銅錢衛還有十二個一錢,這近二十個人,就是銅錢衛的最高話事人。
裴儉點了點頭,開口道:“能在銅錢衛做到一錢,已經十分不易。”
他看向陳彬,問道:“恒州……情況如何?”
“恒州刺史孫皓,已經被我們控制住了。”
陳彬低眉道:“只是恒州的其他大小勢力,短時間內不好全部掌控,如果裴將軍想要帶大股將士穿越恒州,風險還是不小的。”
裴儉抬頭看了看面前的恒州城,淡淡的說道:“帶本將去見這個恒州刺史,其他的事情本將來處理。”
陳彬立刻低頭:“小的遵命。”
銅錢衛在整個青州集團中,地位有些特殊,或者說是游離于青州集團之外的機構,只對林昭一個人負責,因此這個陳彬原本是不用對裴儉這么恭敬的。
但是裴儉,畢竟是平盧軍的創始人之一,就連林昭私下里也要叫一聲裴叔,哪怕是銅錢衛的一錢,也對他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怠慢。
就這樣,在陳彬的指引下,裴儉被帶到了恒州的刺史府。
此時這位恒州刺史,已經三天沒有去衙門上班了。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府上的護衛們,被悄悄的輪換了一遍,到現在,這位刺史大人,連自家的門都出不去了,
不過為了保命,他還是對外宣稱自己病了,不敢泄露消息。
被困在家中的第三天,孫刺史愁容滿面。
恒州這個地方,本就不是什么富庶之地,更要命的是,恒州的西面是河東節度使,東面就是平盧節度使,被兩大節度使夾在中間,他上任刺史一年多以來,每天都是戰戰兢兢,生怕什么時候就被兩位節度使給做掉了。
而現在,他在自己家中突然被控制住,雖然還不清楚具體是什么原因,但是內心里已經猜到了一些。
就在這位刺史,在自己書房之中胡思亂想的時候,書房外面,一個護衛沉聲道:“孫刺史,有人要見您。”
刺史大人知道正主來了,他心里嘆了口氣,起身走到門口推開房門,看了一眼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護衛,苦笑道:“帶路罷。”
這個護衛點了點頭,很快把他帶到了刺史府左近的一處院子之中。
這處院子的后院,一個身材壯碩,須發花白的壯漢,正坐在一處亭子下面飲酒。
孫刺史上前,對著這個壯漢低頭行禮:“這位兄臺,敢問……”
這個頭發胡子都有點發白的漢子,瞥了一眼孫皓,淡淡的說道:“我是裴儉。”
聽到這四個字,孫皓心中大概就明白了這件事的始末。
他看向裴儉,苦笑了一聲:“未知裴將軍大駕光臨,下官失迎了。”
裴儉現在身上的正式官職是正三品幽州將軍,比他這個刺史的官階要高出不少,而且因為林昭前幾年幾乎占據長安,平盧軍的這些將領們也都天下文明。
裴儉趙歇之名,不說人盡皆知,最起碼在官員圈子里是人人知道的。
眼下幽州那邊正在開戰,身為幽州將軍的裴儉不在幽州,反而到了恒州來,其中的用意已經一目了然。
裴儉指了指自己對面,開口道:“孫刺史坐。”
孫皓猶豫了一番,還是戰戰兢兢,坐在了裴儉對面。
裴將軍看了孫皓一眼,開門見山的說道:“孫刺史,這次本將到恒州來,是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事成之后,我家王爺不會虧待了你,你依舊是你的恒州刺史…”
孫皓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
“既然是越王爺吩咐,裴將軍盡管說就是,下官能…盡力之處,絕不敢推脫。”
事實上,他和他的家人,已經被銅錢衛控制三天有余了,這個時候他根本沒有拒絕的資格。
“很好。”
裴儉粗糙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們讀書人有一點好處,就是不麻煩,一點就透。”
裴將軍呵呵一笑。
“越王府正缺人才,以后有機會,本將領你去拜會我家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