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昭這番話,耶律灼忍不住眼角抽搐。
他沉默了許久,才抬頭看向林昭,聲音有些沙啞:“越王兄,未免有些倚勢欺人了罷?”
“大勢在我。”
越王爺微笑道:“本王來尋可汗談這件事,是給可汗的面子,可汗不要忘了,突厥人可是派了使者到青州來,求著與本王談這件事。”
“他們做夢都想與我平盧軍聯合起來,平滅了契丹。”
對于林昭來說,這些異族機動性太強,打得過卻捉不住,滑不溜手,但是對于突厥人來說就不一樣了,他們常年與契丹人打交道,比誰都清楚契丹人會藏在哪里,會怎么躲。
相比于林昭來說,他們也很清楚北邊的地形。
更重要的是,突厥人也精通騎射。
只要給突厥人尋到機會,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徹底把契丹人滅掉,而且在他們占優的情況下,他們有這個本事。
林三郎淡淡的說道:“可汗如果不同意,本王這就取道突厥,去與突厥人好好商量這件事,可汗可能不知道,他們之前給我送了個公主過來,說是獻給我。”
“突厥人還承諾,只要我出兵契丹,我與這個突厥公主生下來的孩子,將來可以去繼承突厥汗位。”
越王爺似笑非笑的看了耶律灼一眼,淡淡的說道:“這樣優渥的條件,可汗可從來沒有給出來過。”
耶律灼沉默許久,最終神色復雜的看向林昭,緩緩說道:“即便是我同意征討突厥,越王兄恐怕也不會盡心盡力,越王兄想要看到的局面是契丹與突厥兩敗俱傷,而不是一家獨大。”
“可汗真是聰慧。”
越王爺撫掌微笑:“見可汗這個模樣,我都不太想與可汗合作了,干脆我現在就帶著麾下將士北上,連同突厥人一起,把可汗這個未來的雄主按死在搖籃之中如何?”
耶律灼深呼吸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他看向林昭,緩緩開口:“越王兄只會選擇契丹,因為我契丹勢小,王兄想讓我契丹繼續存在下去,給突厥人留下一個永遠的麻煩。”
這位契丹可汗緩緩說道:“是不是,越王兄?”
這一次,輪到林昭沉默了。
越王殿下皺眉思索了許久,才緩緩說道:“這下,我真有與突厥人合作的念頭了。”
這個耶律灼,不僅統一了契丹諸部,而且眼界見識以及洞察力都是上流,在這一瞬間,林昭真的有把這個隱患按死在襁褓之中的念頭。
不過相比較起來,林某人還是更愿意看到,突厥與契丹之間打個你死我活,最好是能夠兩敗俱傷,彼此都只剩最后一口氣的那種。
耶律可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看向林昭,緩緩說道:“越王兄這樣光明正大的威脅,便不怕小弟與突厥人聯手,一起南下?”
林昭威脅契丹部,用的乃是陽謀。
所謂陽謀,就是明牌跟你打,你也無計可施。
但是這種陽謀用起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自己要足夠強大。
如果林昭不夠強大,北邊的兩個異族為了不受威脅,就會聯合起來,一起南下碾碎平盧軍。
但是很可惜,林某人現在已經足夠強大。
“那再好不過了。”
林三郎微笑道:“老實說,我前段時間花費那么大的代價控制太原,就是等待著有這么一天,突厥與契丹一同南下犯境。”
“如今太原也在我的手里,我很期待你們的大駕光臨。”
火藥用于野戰,效果遠沒有想象中那么大,但是在攻城或者守城,尤其是守城戰,可以說是百試百靈。
現在,一個幽州軍就可以輕松抵擋契丹的進攻,而突厥的體量雖然龐大,但是近些年戰斗力銳減,太原的兩萬守軍加上火藥,據城而守,就可以輕松抵擋突厥人的進攻。
耶律灼靜靜的站在原地,默默的注視著林昭,沉默許久之后,他才嘆了口氣,對著林昭微微拱手:“小弟愿為王兄馬前卒,替王兄征討突厥!”
耶律灼也害怕。
突厥人雖然體量大,但是二百多年時光,讓他們的上層已經全部腐朽,現在北邊的諸多勢力,契丹的隱患是要比突厥大的。
他也擔心,林某人一咬牙,就跟突厥人一起,把契丹部給滅了!
因此,這位契丹可汗,連忙的點頭答應了。
他感覺到了林昭的表情有點不對勁。
越王爺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看了看耶律灼,突然笑了笑:“可汗如果覺得憋屈,可以拒絕,咱們都再考慮考慮?”
“不必。”
耶律可汗滿臉嚴肅,沉聲道:“小弟回去之后,立刻發兵征討突厥賊子!”
說完這句話,耶律灼目光轉動,開口道:“不止越王兄說給我契丹部的援助是?”
“糧食。”
林昭低眉道:“契丹打仗一半的軍糧,由本王來出。”
“你們搶到的草場,也都歸契丹部。”
林三郎緩緩說道:“我會帶著兩萬幽州軍,隨時準備策應可汗,必要時,本王會出手相幫可汗。”
林昭的這個條件,并不是十分優厚。
如果林昭愿意承擔契丹部所有的糧草倒還好,但是他只愿意承擔一半,也就是說契丹人打這場仗,不僅要死人,還要自己帶干糧去死人。
至于搶到的草場…本來也是該歸屬契丹,與林昭沒有什么關系。
但是這個時候,耶律灼已經沒有什么拒絕的余地了,他抬頭看向林昭,低頭拱手:“那就按越王兄的意思來。”
林昭上下打量了耶律灼幾眼,似乎看穿了后者的心思,他似笑非笑的說道:“可汗打仗的時候,可不要裝模作樣,你們北邊如果不見一個勝負生死,那就只能讓本王親自來幫你們分出勝負了。”
耶律灼微微低頭,雙目之中兇光閃動。
但是他對林昭卻沒有什么辦法。
沉默許久之后,耶律灼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王兄的話,小弟記下了,小弟回本部安排一番之后,再來見王兄一面,與王兄商量具體的戰法。”
越王爺走到耶律灼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可汗不要勉強,有什么不滿的可以說出來。”
“沒有勉強。”
耶律灼緩緩說道:“突厥與我們契丹本就是世仇,能借著這個機會征討契丹,也是小弟心中所愿。”
“可汗能這么想就好。”
越王爺淡然一笑,邁步走出了這間蘆蓬,等走出好幾步之后,他才回頭看向耶律灼,開口道:“可汗回去之后好好想一想,如果覺得這個法子不太合適,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隨時歡迎你反悔。”
耶律灼心里氣悶的不行,但是明面上還是勉強一笑。
“王兄說笑了,大丈夫一言既出,絕無改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