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晉陽城府衙,手捧著書籍的文吏匆匆行走在灑滿了落葉的道路兩側。
春夏已過,此時已經是步入了秋季。
天氣漸漸地涼爽起來,吵人的蟬聲被秋天吹散了。
也正因為如此,也使得各地府衙之中文吏的工作越發的忙碌了起來。
沒有什么皇權不下鄉,在黃巾軍治下管理地方也不再是什么三老,也不是當地的豪強世家,而是黃巾軍委派的官吏。
原本地方的舊制度雖然大多保存了下來,畢竟任何的改革都并非是一蹴而就,也不是任何的新制度都能很好的在社會之中適宜。
受制于各種條件的影響,許安只能是慢慢推行改革。
這一改革是自上而下的改革,而非是自下而上的改革。
只是原本的地方的權力機構,代言人三老被轉移為了民意代表,只有建議權而沒有執法權。
東漢之時劃分天下為十三州,州內設置郡縣,這也就是后世人所熟知的“郡縣制”。
每郡設守、尉、監,各一人,分別管理軍、政,監察。
郡下轄縣,萬戶以上的縣,設縣令,不滿萬戶的縣,設縣長,皆由皇帝直接任命。
“郡縣制”始于秦朝,劉邦立漢以后仍承襲這個制度,也對其進一步完善,最后形成州郡縣三級行政管理。
而在漢代的地方治理,則是實行鄉亭之制。
縣以下置鄉,鄉以下置亭,亭以下置里。
十亭為一鄉,鄉設立三老、嗇夫等職。
這些都是以宗族為核心的人民自治組織。
準確來說,漢時并沒有村之類制度,小規模的聚集地一般俗稱之為“聚”。
現在的黃巾軍治下,亭設亭長,鄉設鄉長,原本三老的權利,也被黃巾軍拿到了手中。
因為符祝并不多的原因,只有在鄉內才會設一到兩名符祝傳道講義。
不過這些符祝只有收取信眾的權利,沒有收取道眾的權利。
現在的黃巾軍考察十分嚴格,想要入道,必須要經過重重的測驗,并非是原來那種只要想加入就能加入的情況,只有入道者才有資格稱為道眾。
而信眾的要求放的很寬,不記錄在冊,只要你肯聽取太平道的教義那么你就是信眾。
許安修改太平道教義和內容的時間是中平二年底(185年)開始,如今已經是永漢元年(189年)。
太平道的內容經過近四年時間的長時間長期的改正,已經和原本的太平道逐漸的脫離開來。
經過了許安修正的新太平道,摒棄了大量的糟粕,也被許安添上了很多的新的思想,一些來自于后世的想法。
許安一直覺得有一句話說很對。
“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這是一首歌的歌詞,出自一首偉大的歌,一首名垂青史的歌,一首萬千人民共同頌唱的歌。
正因為起于微末,正因為經歷了苦難,正因為見識了艱辛,也正因為許安曾經見過一個恢弘的盛世。
正因為這些原因,也讓許安能夠看到更深遠的東西,能夠確信道路的正確性。
劉辟身穿著香色鷹狼服,手持著一本黃天紙裝訂而成的書冊,快步走入了許安辦公房舍外面的庭院,身后還有一名穿著紫鷹服的鷹衛官員緊隨其后。
守衛在庭院入口的衛士見到來人是劉辟,立即是讓開了道路。
衛士轉頭看著那穿著紫鷹服的鷹衛官員,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劉辟來晉陽城府衙來尋許安的次數并不算少,劉辟可以說是整個黃巾軍最受許安信任的人,也因此劉辟每次前來,衛兵們都會自覺的讓開道路,連簡單的盤查和通傳都省略掉。
但是這一次劉辟到來卻是有些不同尋常,平常劉辟每次前來就算帶著親隨,親隨也多少狼衛。
鷹狼衛之中兩衛分工明確,也正因為如此,在黃巾軍的轄地之中,眾人見到的往往是狼衛,鷹衛多是出現在未控制的區域,和黃巾軍的外圍區域。
一般在晉陽城的府衙之中出現鷹衛的身影,尤其是鷹衛高官的身影。
鷹狼衛之中按照衣服的顏色區分級別,指揮使身穿鷹狼服,上繡鷹狼兩獸,底色為香色。
而能夠穿戴紫色鷹狼服,只有僅次于指揮使的鎮撫使一級,整個鷹狼衛也不過兩人,也就是鷹狼二衛的主官。
狼衛的鎮撫使是魏律,魏律如今在黃巾軍之中聲名鵲起,畢竟狼衛在領地之中起到的作用,和做出的事跡皆是有目共睹。
鷹衛的鎮撫使名字大多數人倒是知道,名為楊廷,但是就算是晉陽府衙的官員文吏,甚至大部分黃巾軍的將校都其十分陌生。
今年南征河東郡之時,就有一名身穿著赤鷹服的鷹衛進入過晉陽府衙之中。
這一次鷹衛的鎮撫使親自前來,只怕是要引起一番更大的震動。
衛兵收回目光,他不過只是一個衛兵,沒有能力去管轄這些事,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做好自己應當做的事情。
“鷹衛鎮撫使楊廷,見過明公。”
楊廷走入房舍之后,和劉辟一起向正在處理政務的許安行了一禮。
許安放下了手中的文書,他聽到楊廷的名字,明顯一怔,隨后抬起來了頭來。
“外面局勢發生了變化?”
因為情報工作的需要,楊廷這段時間一直都是留在上黨郡的長子城中,但是現在卻直接到了晉陽府衙。
許安也注意到了楊廷的身上衣服還沾染著不少的塵土,恐怕是一路上馬不停蹄的從長子城匆忙趕到晉陽所導致的。
所以許安立即便猜出了大概,只有在極其重要的情況和變化之時,才會讓楊廷離開長子城。
“確實如明公所言。”
楊廷點了點頭,他平復了一下呼吸,挪動了一下腳步,將手中的一疊文書放在了許安身前的案桌之上。
“恐怕兩個月之內,河南之戰就要結束了。”
許安拿起文書,鷹衛按照事件的重要性,將這幾個月發生的大事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有些情報雖然之前呈上來過,但是這一次所有的情報都連接在了一起,也讓許安的感受更為直觀。
許安看著文書上的內容,同時也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東漢末年到三國,這一長段時期,無數的英雄豪杰涌現,無數的梟雄明主浮出水面,世家露出崢嶸,漢室不甘衰亡,也是綻放出了最后的光芒,想要絕地翻盤。
將星璀璨,帝星暗淡,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內有內患混亂不休。
人才莫盛于三國,亦惟三國之主各能用人,故得眾力相扶,以成鼎足之勢。
但正因為如此,連番的戰亂,連番的疫病,連番的動蕩,也使得無數的人死去。
國橫以弱滅,而漢獨以強亡。
正因為強大,才使得長期的割據,無法統一,從而陷入長期的拉鋸戰,長期的內耗。
《三國志·魏書·程郭董劉蔣劉傳》有一段話記載著當時的情景,雖然只有寥寥數語,也沒有過多的描寫,但是看上一眼,其中的內容細想之下卻能讓人遍體生寒。
“今雖有十二州,至于民數,不過漢時一大郡。”
沒有對戰亂的描寫,沒有對動蕩的描寫,但是卻反映了一個事實。
東漢末年到三國動蕩,讓原本擁有近五千萬人口的龐大帝國最終淪為只有不到千萬人口的國家。
就算是算上被世家門閥蔭庇的佃客、部曲,還有屯戶、兵戶、吏戶、逃戶、漏戶、隱戶等等不納入戶口統計的人群,也不及當初漢時的半數。
最終難以壓制周邊原本臣服的異族,導致五胡亂華,神州陸沉之事出現。
劉焉如今已經憑借著自身的威望和能力,壓服了大半個益州,益州的黃巾之亂已經被其成功平定。
“五斗米道”首領張魯的母親長相美麗,加上懂得神鬼邪說,和劉焉家有往來,劉焉就任命張魯為督義司馬,與別部司馬張修一起進攻漢中郡。
張魯和張修兩人成功擊破漢中,擊殺漢中太守蘇固。
但張魯在漢中得勢后,隨后趁機殺死張修,截斷交通,并斬殺漢使、
劉焉于是獲得了一個極好的借口,隨后劉焉便以米賊作亂阻隔交通為由,從此中斷與中央朝廷的聯絡。
米賊便是上表中對張魯的稱呼。
張魯是張陵之孫,五斗米道系師。在張陵死后,張魯父張衡繼行其道。
張衡死侯,張魯繼任為五斗米道的領袖。
奪取漢中知州張魯襲張修教法,并增飾之,進一步的修改教義,就如同現在太平道的許安的一樣。
張魯自稱為“師君”,而入五斗米道道者,初稱“鬼卒”,受本道已信,則號稱“祭酒”,各領部眾,領眾多者為“治頭大祭酒”。
漢中郡內也不與其他地方相同,郡內不設官吏,以祭酒管理地方政務。
并宣揚繼承其祖的教法,教民誠信不欺詐,令病人自首其過,對犯法者寬宥三次,如果再犯,然后才加懲處。
若為小過,則當修道路百步以贖罪,又依照《月令》,春夏兩季萬物生長之時禁止屠殺,又禁酗酒。
張魯還創立義舍,置義米肉于內,免費供行路人量腹取食,并宣稱,取得過多,將得罪鬼神而患病。
五斗米道在張魯的宣揚之下,在漢中郡蓬勃生長。
而有了合理借口的劉焉,完全不理會益州之外的任何事務,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益州之中。
劉焉募集軍隊,于各地委派親信,進一步對內打擊地方豪強,鞏固自身勢力,益州因而處于半獨立的狀態。
關東諸侯發出檄文討伐董卓之時,劉焉也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是保州自守,既不支持劉辯,也不支持劉協,而是選擇了觀望,其心思眾人皆知。
除去益州之外,共有四州發生了劇變。
一是幽州,二是荊州,三是豫州、最后則是冀州。
幽州的情況錯綜復雜,公孫攢名義上雖然歸劉虞節制,但實際上兩人貌合神離,公孫瓚對劉虞多有不滿,經常陽奉陰違,劉虞暫時也是無可奈何。
而就在這時,一個人卻悄悄的坐著海船在遼東郡登陸。
這人正是董卓任命的信任遼東郡太守——公孫度!
公孫度少隨父遷居玄菟郡,初為玄菟小吏,一路升遷,最后升任至尚書,擔任冀州刺史。
但是后面因過被免職,但因謠言,旋即被罷免。
直到今日,才被同鄉的徐榮推薦,重新復起,被委任為遼東太守。
遼東公孫家和遼西公孫家關系并不大,不過經過了長久的發展,如今遼東公孫家也算是一地的豪強,不再是當初那個落魄的小家族。
但因為公孫度是從玄菟郡的小官吏發跡的,所以一直以來還是被遼東郡的豪強世家所輕視。
在這之前,遼東屬國的公孫昭為鎮守襄平的縣令,他讓公孫度的兒子公孫康擔任伍長以此羞辱公孫度。
公孫度暗中潛入遼東郡,依靠著自家的勢力,又拉攏一批親近的家族,于襄平就職遼東太守。
隨后名人將公孫昭抓了起來,在襄平的集市中將其鞭打而死。
隨后公孫度以本家的族丁為基礎,大肆募兵,拿出了所有的武備武裝軍隊。
遼東郡此時正處于權利的真空期,公孫瓚帶兵前往了涿郡,大部分的幽州軍都駐扎在遼西郡。
公孫度掌握遼東郡的速度遠遠超出了眾人的設想,等到公孫瓚和劉虞反應了過來之時,公孫度已經牢牢的掌握了遼東郡。
郡中豪門望族如田韶等家,只因在平時的來往上對公孫度沒有恩惠,就都被他找借口殺了,被他如此誅滅的豪族有一百多家,郡中人個個驚恐萬狀。
許安回憶了,他確實記得東漢末年有公孫度這個人,似乎其在遼東的時候,沒有參與中原爭霸,而是安心的經營遼東。
之后公孫度掃清了郡內之后,厲兵秣馬,東征高句驪,西征烏丸,皆獲大勝,威震海外。、
也因此不少人都前往遼東郡避亂,北海管寧、邴原、王烈都去遼東依靠他,在他治下“遼東強不凌弱,眾不暴寡,商賈之人市不二價。”
后來公孫度還自立為遼東侯、平州牧,并追封父延為建義侯。
還立漢二祖廟,承制設壇墠於襄平城南,郊祀天地,藉田,治兵,乘鸞路,九旒,旄頭羽騎。
曹操當時上表將公孫度封為武威將軍,永寧鄉侯。
公孫度當時收到印綬之后,嗤笑道:“我王遼東,何永寧也!”將曹操派人送來的印綬丟在了武庫之中。
正因為“我王遼東,何永寧也!”這句話,才讓許安記起了公孫度。
這算是一個好消息,無論是對于許安,還是對于黃巾軍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
公孫度占據了遼東,必將會成為劉虞和公孫瓚的一根刺,劉虞必定因此有所忌憚。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許安若是想要圖謀幽州,那么也不至于孤軍奮戰,若是能夠說服公孫度一起進攻幽州,形成兩面包夾之勢,無疑是會對幽州軍造成沉重的打擊。
到時候幽州軍將會被迫陷入兩線作戰的窘迫局面。
荊州的情況似乎如同歷史一樣,劉表單騎入荊州,旬月之間壓服了整個荊州。
但是許安卻是覺得現在劉表的選擇,卻似乎和原本的時空有些不同。
如今漢庭東西兩帝并立,多出了太多的變數。
而對于許安來說,這一次最大的變化,則是豫州的變化。
原本的時空之中,豫州牧孔伷死后,袁術雖然表舉了孫堅為豫州刺史,但是實際上孫堅卻并沒有機會控制豫州,只是一個虛有的名頭,甚至準確來說其豫州刺史這個虛名都沒有。
但如今的孫堅卻是名正言順的豫州州牧,劉協如今靠著陳王劉寵,在陳國建立了新的朝廷與劉辯對立。
現在如今豫州的情況已經和原本時空之中的局面完全不一了。
而在冀州雖然只是一件小事,鷹狼衛并沒有注意到,但是卻引起了許安的注意。
韓馥的部將麴義領兵反叛。
原本的時空之中,正是因為麴義的反叛,韓馥因此親自率兵征討,卻反被麴義擊敗。
袁紹素來有入主冀州之心,于是與麴義結盟,共同逼迫韓馥出任讓冀州,從而讓袁紹反客為主,成為冀州牧,麴義從此在袁紹帳下效力。
最后一封文書,記載著一條最為重要的信息,那是河南郡鷹狼衛送來的信息。
就在洛陽八關之一的大谷關外,一場決定天下走向的大戰即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