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終究是馬騰,只是出現在了府衙的門口,就憑借著長久以來建立的威望壓服了眾人,隨后三言二語便穩定了烏氏城中躁動的軍心。
聚集在烏氏城府衙之外軍卒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之下慢慢散去,重新返回了軍營。
馬騰暗自松了一口氣,若是生出了兵亂,雪上加霜,他或許真的要步了王國的后塵。
烏氏城的三千軍兵,還有留在薄落谷的兩千余人,可以保證他返回漢陽郡時能及時的調遣足夠的軍力,防止韓遂可能的侵攻。
當然如果許安帶領黃巾軍繼續向漢陽郡進發,那么他也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完全放棄漢陽郡的北部地帶,然后遁入最南方的武都郡之中,依靠黃河據守自保。
馬騰看著四散離開的軍卒,心中沉重無比,一股悲涼從他的心中升起。
長子馬超淪陷于陣中,五萬大軍一朝喪盡,跟隨著他出征的馬氏子弟根本沒有多少人逃出生天,他麾下的一眾親從甲士盡皆是陷在了陣中。
“傳令全軍,天亮出發,輕裝直奔薄落谷,處理好武庫和糧倉,天亮之時,便引燃倉庫,不要給黃巾軍留下。”
馬騰沉聲的吩咐了一聲,轉過身軀,向著府衙的深處走去。
連路的奔馳,再加上處理各種緊急的事態,已經是讓他疲憊不堪,他必須需要休息一下,緩解一下疲憊,他現在只感覺眼皮沉重無比,連思緒都有些混亂了。
“將軍留步!”
就在馬騰踏入府衙大門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陡然傳來。
馬騰回頭看去,只見一匹戰馬飛馳而至,一名背負著負羽的傳令兵從戰馬上一躍而下,快步向府衙。
馬騰身邊的數名軍將反應都比較迅速,立時便護衛在了馬騰的身旁。
“我軍斥候于烏氏城北發現一隊軍兵,規模約有百人,這支馬隊護送的太平道的使者,言說要和將軍見面相談。”
“那太平道的使者自稱為龐渤,說少將軍正在黃巾軍軍中做客,他來這里是和將軍有要事相商,將軍要見上一面嗎?”
馬騰霍然轉身,急步走出了府衙。
他本來以為馬超陷在了陣中為他斷后十死無生,但是現在卻有人跟他馬超沒有死。
他的兒子還沒死,馬騰如釋重負。
“龐渤……”
不過馬騰并非只注意到這個消息,他還聽到了龐渤的名字。
馬騰眼神微凝,臉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
黃巾軍這個時候派遣使者過來,其中的意思,昭然若揭,恐怕就是來勸降的。
投降……
馬騰的目光閃動,他此前也有這個念頭出現過,但是他沒有細想。
“放他們進城。”
沉默了良久,馬騰終于還是做出了選擇。
“斥候再往前前進五里,一旦發現黃巾軍大隊騎軍立刻回報。”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驚醒了陷入了沉睡之中的馬騰。
“將軍,太平道使者已經到了。”
門外傳來的衛士的聲音,馬騰睜開了眼睛,看向了門外。
就在等待的時間,馬騰忍不住倦意最終睡了過去,從昨天的早上到返回烏氏城,馬騰幾乎都沒有怎么合過眼。
“讓太平道的使者進來。”
馬騰揉了揉腦袋,開口說道。
門外的衛士唱了一聲諾,動靜消失,片刻之后,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傳入了馬騰的耳畔,一道人影出現在了門外。
“唰——”
木門拉開,馬騰此時已經站起了身來,雙目重新恢復了清明,他已經從困盹的狀態脫離了出來。
“馬將軍,許久未見了。”
龐渤單手放于身前,另一只手背負于其后,緩步走入了堂中。
馬騰目光閃動,沒有急著回話,只是平靜的盯視著龐渤。
龐渤頭戴進賢冠,腰系錦帶,足蹬著玄履,裝扮的一絲不茍,干凈整潔,讓人無法挑出絲毫的毛病。
“龐公昔日在涼州之時,常接濟鄉人,救援鄉鄰,也與我馬氏交好,我敬佩龐公,所以現在還是稱呼您為龐公。”
“許安以仁義自居,但是如今卻違背諾言,不講道義,我涼州本和太平道為盟友,昔日冀州之戰,許安為了接回四州黃巾,我等亦出兵陳倉,以為援助,但是現在許安卻是偷襲我涼州。”
馬騰向左緩緩走去,沉聲說道。
“龐公身為涼州人,為外務令,卻不加以制止,實在令人寒心。”
“如今已經開戰,既然如此何必再做出兩家交好的模樣,龐公也不彼再說些客套話,直接明言此行到底所為何事。”
龐渤看了一眼馬騰,笑道。
“既然將軍都這樣說了,那么在下也不再說那些客套話的。”
龐渤掃視了一眼馬騰的案桌和房舍內的情景,房舍之內非常干凈,案桌之上也沒有任何的東西,而這一路來的種種跡象都證明著馬騰準備放棄烏氏城逃走。
“在下此番前來,是想請將軍棄暗投明,共成大業。”
“共成大業,棄暗投明?”
馬騰冷笑了一聲,雙目瞇起,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兇光。
“太平道能容得下我這般的豪強?”
龐渤打量著馬騰的神情,馬騰并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斷然拒絕,證明著馬騰實際上心中已經有了歸降之意。
接下來,只需要趁熱打鐵即可,龐渤久居涼州,身為一家之主,對于人心理的揣摩不敢說登峰造極,但也算頗為了解。
“涼州亂局曠日持久,距今已有六載,百姓困頓,民生疲憊,將軍與韓遂東西對立,相互攻伐,頻繁攻伐,更是使得涼州局面進一步陷入崩壞。”
“我主許安身為大賢良師,掌控黃巾軍,統御太平道,一為天下大治,二為布黃天之德威于四方,三為天下承平,百姓安居,此三愿為我主所愿也,亦為我太平道眾人之所愿。”
“我軍襲擊涼州,雖是背信,卻非棄義,將軍與韓遂東西相持,實力相當,鏖戰多時卻依舊難以分出高下。”
龐渤上前了一步,目視著馬騰,恭敬的行了一禮,沉聲言道。
“董卓亂京,漢室威儀掃地,漢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但是將軍應該清楚,將軍與韓遂東西相持,久戰無果,已是失去了角逐天下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