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那小妮子,好像有話要說。”陳壯將剛剛打開的午餐肉罐頭遞到李兵面前。
李兵用僅存的右手接過罐頭,把肉放到進火堆架起的鐵鍋中煮湯,擺擺手。
鐵牛和鐵狗將被捆成粽子,嘴巴和眼睛都被膠帶封住的小年架起來,送到李兵面前。
“嗚嗚嗚……”小年憤怒的搖著頭,示意自己要說話。
“把繃帶扯開,讓她說。”李兵輕輕挪動身體,靠到地下通道后的墻壁上,右手摸著空蕩的左手,有些失神。
“喂,光頭壞蛋!”眼嘴的繃帶都被解開,小年奮力睜開眼,大叫出來。
“嗯?有什么事嗎?”李兵看向小年,露出微笑。
“第一,我是不是說了,只要你不傷害劉叔和小栗頭,我就跟你們走?”
“對。”
“第二,我是不是說了,我很生氣,所以我要跟著你們去看看,讓你們變得這么壞的那個最大壞蛋到底是誰,所以我不會跑?”
“嗯,你說了。”
“第三,我是一個只有幾十來斤,沒有任何食物,背包還在你們那兒扣押著的小小小小女生,我就算想逃,你們蒙著我的眼睛,帶著我已經跑了快一天,別說我逃走之后找不到路會不會被餓死,就說我真的要跑,你們追不上我嗎!”
“好像確實追得上。”李兵扶著下巴,也思考起來。
“所以!你們!還捆住我干嘛!是不是怕解開之后!我一個人就能打死你們這群膽小的壞蛋!”小年氣得要死。
“……”李兵看著火冒三丈的小年,想到她遞給自己玻璃片時那溫柔的樣子,不知為何有些不好意思。
想來,自己好像有些謹慎過頭,眼前這姑娘僅僅是不怕太陽風而已,因為如果有其他更厲害的能力,應該早就掙脫逃走。
一天的逃亡看下來,她確實手無縛雞之力。
把她捆得這么嚴實,似乎有點,太不大氣?
想到這兒,李兵揮揮右手,示意鐵牛和鐵狗二人解開小年身上的繩索。
“哼。”被解放的小年沒有急著活動身體,而是咬著牙夾緊腿,指著李兵旁邊,原本是個地下小賣鋪,如今早就廢棄,滿是灰塵的房間說道,“你們搜過里面了,里面逃不出去吧。”
“啊,對,搜過,死路,密不透風。”李兵滿臉疑惑。
“我要進去,你們不準進來。”小年握緊拳頭。
“啊?你進去干嘛?”李兵還是不解。
“尿尿!”小年紅著臉大叫。
“哦哦哦……對不起對不起,要紙嗎?陳壯!”李兵老臉一紅,坐起身手忙腳亂的叫著陳壯。
陳壯從旁邊的麻布口袋中拿出一卷紙,慌慌張張遞給小年。
“哼,”小年一邊氣呼呼拿起紙,一邊走進那黑暗的房間,并留下句狠話,“你們如果偷看,就不是個男人。”
程門的“大爹”有著至高目標,講求攘外必先安內,所以立下了各種嚴苛的規矩。
而其中最嚴厲的,便是“程門三大禁”:禁止沾毒禁止沾賭禁止沾色。
不管以往如何,一旦入了程門武術學校,就得開練童子功。
這些年程門雖然在地下世界到處燒殺戮虐,卻從來不碰奸淫,因為程門校規第一條便是:違反“三大禁”,就地正法。
況且,小年跟“女性”根本不沾邊,長期的饑餓和災難讓她更像個發育不良的初中生。
因此,在場雖然是十幾個彪形大漢,但聽到房間內“小河潺潺”的聲音,都有些面紅耳赤。
這倒不是心里起了歹念,只是他們沒想到自己這群“程門男子漢”會被小女孩懷疑成“色情偷窺犯”。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看來確實是憋了很久。
兩分鐘后,小年從房間里出來。
她看看那些刻意避嫌的白衣人,沒有多說什么,徑直走到李兵面前的火堆,坐下。
“能吃了嗎?”小年指著火堆上的鐵鍋,里面的午餐肉已經煮得漂浮起來。
“啊……能。”李兵看著突然“變客為主”的小年,有些摸不著頭腦。
“那我不管你啦。”小年撕了幾張紙,疊起來,抓在雙手,將發熱的鍋柄握住,把鐵鍋從火堆中端到地上。
“我用手抓嗎?”小年看向發愣的李兵。
“那個,有一次性餐盤和筷子……”陳壯被小年的氣勢唬住,從麻布口袋中拿出餐具,遞給小年。
小年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午餐肉進餐盤,接著一邊吹著肉上的熱氣,一邊呼哧呼哧吃起來。
“水呢?”小年發現吞咽有些困難,抬頭。
“哦,這里。”陳壯遞上瓶裝水。
一口水,一口肉。
小年坐在十幾個程門大漢中間,吃得大快朵頤。
“你……不怕……我們?”李兵終于回過神,對小年很好奇,湊到火堆旁,看著她。
“我為什么要害怕你們?你知道我做過什么事嗎?”小年滿口油水,盯著盤中的肉。
“你做過什么?”
“我和一個巨人英雄,一個巨狗英雄一起,穿梭在危險的太陽風中,打開了地下城的聲波大炮,救下一群忘恩負義的大混蛋,”小年看向李兵,一邊嚼肉一邊面無表情的說道,“所以輪到你告訴我,我為什么要怕這群忘恩負義的大混蛋?”
“誒,你!”陳壯想要上前推搡小年,卻被李兵兇狠的眼神逼退。
回過頭,李兵看著這個算起來救過自己兩次的勇敢小女孩,心中涌起一股欣賞。
他知道,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小年是真不怕他們,哪怕自己用暴力脅迫,換來的恐怕也只是個倔強的白眼。
大爹特意囑咐過如果找到照片上的小女孩,一定得保證她的安全,將她完整帶回。
而如今這女孩又不逃跑,又不害怕,還會主動補充營養,因此自己也沒必要連唬帶嚇,反而顯得程門的人欺軟怕硬,畏畏縮縮,不像爺們。
“要吃蔬菜罐頭嗎,我們拿了不少,營養會均衡一點。”李兵倚到墻壁上,用右手拿出上衣口袋中的抗生素,丟了幾片進嘴里。
“要!”
陳壯趕忙從麻布口袋中翻出一罐,打開罐頭蓋,遞到小年手上。
“我問你啊,”小年用筷子夾起一根腌黃瓜,“當壞蛋真的有這么快樂嗎,哪怕你知道背后會追著一個隨時殺光你們的巨人,你也要選擇做壞事,綁架我。”
“小姑娘,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啊,咳咳……”李兵咳嗽幾聲,喝了一口陳壯遞過來的水,接著說道,“在成人的世界里,從來都沒有什么好壞之分,只不過是陣營的不同。在光明的地面中,我們是被社會拋棄的黑暗,而到了這黑暗的地下,光明就理應承受黑暗的反噬。”
“我們想要一個家的時候,光明去哪兒了?我們想要吃飽飯的時候,光明去哪兒了?我們想得到認可的時候,光明去哪了?在現在這個弱肉強食,隨時可能死去的地獄中,我們在大爹的指引下想要創造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家園’,而你們這些‘好人’,又來指責我們太壞?”
“說真的,早干嘛去了?”李兵嗤之以鼻。
“那是你沒有遇見我和我爸,”小年咔擦咔擦吃著腌黃瓜,哼哧哼哧的說著,“不然我們肯定會幫你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哈哈哈哈哈,媽的,你個小丫頭片子,是不是完全沒聽懂我在說什么?”李兵笑出聲。
“我沒聽懂,我也不想聽,我只知道你救過我一次,所以你沒有壞透,因此你們那個什么破大爹,肯定也還有救,”小年看著面前火苗,氣鼓鼓說道,“我倒要看看他找我干嘛,我要跟他講講道理,問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壞,還能不能改!”
嘖嘖。
這就是傳說中的女孩子嗎。
李兵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