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生看著山崎龍三的動作和他的表情,挑挑眉毛,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這種小角色,根本犯不上動用自己上誅神佛下滅鬼神的趙家紅纓槍,所以他只是將手叉在胸前,滿臉挑釁。
趙安生這番舉動不僅刺激了山崎龍三,也給木村帥嚇壞了。
他絲毫不相信眼前這個身材強壯渾身正義凜然的“武師”會輸給大腹便便的小混混龍三。
只是,北野軍團向來惡名昭著而且極其護短,山崎龍三吃癟被反殺無所謂,整個場子的玩家都會歡呼,但這個消息一旦傳回北野軍團內部,只要這啞巴小哥沒有第一時間離開新宿,斷手斷腳都是其次,到時候只怕東京灣會再多一具沉尸。
而且,向來只有新手玩家被山崎龍三欺負,從來也沒有出現,大家更沒有想過,一個才玩了不足半個小時的菜鳥會用最簡單也是理論上最可能取勝的方式贏過他,簡直可以稱得上“奇跡”。
當這種奇跡發生的時候,木村帥才第一次明白,原來自己體內還流淌著炎黃子孫的熱血。
原來一向自覺道德感薄弱的自己,竟是這么正義和偉大。
“龍三哥,算了算了,你給我一個面子,給大玩家老板一個面子,他每個月都給北野軍團交了這么多的保護費,肯定就是希望店內不會出現任何事情……這個新人菜雞是華夏來的,不懂規矩,我把他哄走就行了,您沒必要……”幾乎是想也沒想,木村帥擋在山崎龍三面前,握緊雙手,不停的點頭哈腰。
“……面子?”山崎龍三拎著板凳,臉上那虛偽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轉而是一副陰沉的“黑道”臉,聽到木村帥的話,他停下腳步,看向木村帥,“怎么,你這種下水道蛆蟲一樣的東西,還有‘面子’這種說法的嗎?”
說著話,山崎龍三舉起手來。
在場的。
包括近在咫尺的木村帥,都沒能看清發生了什么。
眾人只知道,隨著一聲重物敲擊肉體的悶聲響起,再隨著聲音轉過頭時。
那181大高個,170幾斤不算強壯但也算魁梧的山崎龍三,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被砸進了一臺街機里,渾身上下被街機的細小碎片劃傷得血肉模糊,此時此刻正掙扎著從街機里爬出來,趴在地上,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鮮血。
“……”木村帥嘴巴張得老大,轉過頭看向趙安生。
“……”趙安生當然沒說話,只是舉起右手,對著木村帥比了一個“yes”。
趙安生沒用全力,對付這種江湖小混混,他當然不會用全力,因此只是想著小施懲戒,令他能知難而退。
山崎龍三雖然欺軟怕硬,但好歹在北野軍團的庇護下橫行霸道了好幾年,也算得上是吃過見過的主,這種程度的小傷不足為懼,他心里也清楚,面前這個人自己打不過,大概率是個練家子。
但,他對付不了,打不過的人,軍團里那群瘋子,總能打過。
沒有什么,比一場“有由頭”的群毆干架,更能激起北野軍團興趣的事情了。
何況,自己根本就沒有“動手”,而是被對方先發制人。
就算“不小心”將面前這個王八蛋打死,將大玩家后半段的監控錄像掐掉,偽造現場,恐嚇證人,再讓北野軍團的大狀古美門律師出馬,很容易就判成正當防衛,第二天就能保釋出獄。
“……很好,咳咳咳……咳咳……很好,哈哈哈哈哈,很好……”山崎龍三半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哈哈大笑,隨后將額頭上的玻璃碎片拔下來,放在嘴里舔舐,看向趙安生,“小朋友,你真有種,就不要跑咯。”
“快走!”木村帥看著山崎龍三那副癲狂的樣子,額頭上滴下好幾顆冷汗,回過頭抓著趙安生的肩膀,表情嚴肅的想要拉著他離開。
但木村帥明明已經使了很大的力氣,卻發現趙安生紋絲不動。
沒有說話,也沒有搭理一旁的木村帥,趙安生就好像腳在地下生了根一樣。
他收起笑容,表情冷漠,正死死盯著山崎龍三的背后。
“嘶……”
隨著在場眾人集體冷氣聲,木村帥感覺背后涌起一股驚人的寒意,不自覺回過頭。
咦,我這不是,還沒有打電話嗎?
山崎龍三發現背后的情況,呆呆的拿著還沒有摁下通話鍵的手機站起身。
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電玩城前三個大區已經空無一人。
一個頭戴黑色頭巾,頭巾正前方用黃色圓圈圍著一個“武”字,長得兇神惡煞好似香港明星大傻哥成奎安一般,穿著花背心,牛仔褲,膝蓋上綁著鐵制護膝,頭上戴著黑色指虎的人,領著大約二十個同樣打扮的人,一路推桌子扔板凳的,走到了山崎龍三面前。
抹掉眼角周圍的血,看清那領頭人是誰,山崎龍三嚇得雙腿發麻,情不自禁跪倒在地,嘴里叨念著:“北野文大哥,您怎么來了……”
“……”北野軍團老大的一卵同胞親兄弟,也是北野軍團當家雙紅棍打手,東京灣沉尸的世界紀錄保持者,綽號“餓老虎”的北野文連看都沒看山崎龍三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對面的趙安生身上,額頭甚至滴下一顆冷汗。
北野軍團是歌舞伎町六大勢力中成員最少的,但也是個人戰斗力最強的,干部以上的成員個個兇悍,個個能打,尤其是北野文手下領導的“虎之隊”更是個中翹楚,沒拿過格斗領域的幾個冠軍,都沒有加入的資格。
他們不屑使用長武器,最喜歡的就是帶著指虎和鐵膝蓋,配合其扎實的格斗技術跟仇家互毆。
長刀鋼管棒球棒一兩下就足以使人失去抵抗力,就算泄憤,也頂多多兩道傷口而已,而指虎和鐵膝蓋,配合這群瘋子那本就癲狂的性格和那拳拳到肉的快感,經常是把人的臉打到血肉模糊才停下來。
因此這支臭名昭著的虎之隊還有一個綽號叫“毀面魔”。
他們向來是整個歌舞伎町都忌憚不已的恐怖存在,令人聞之色變。
而現在,山崎龍三看到了。
他看到那一向云淡風輕,舉手投足間便殺戮無數人命的自己的偶像,毀面魔的老大北野文,臉上竟然隱隱出現一絲“恐懼”的表情。
揉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也確認北野文大哥此行的目的就是對面那個人。
一向機靈的山崎龍三趕緊哆哆嗦嗦爬到一旁,躲在街機后面,探出半個腦袋面帶驚恐的看向那個剛剛在游戲里打敗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小鬼,心里只有一個疑問。
這到底是個什么怪物,才會讓北野軍團派出最強戰力?
在場的街機區游戲阿宅們哪里見過,哪里敢看這樣的場景,紛紛貼著墻壁逃也似的離開,不一會兒便清了場。
木村帥根本就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到如此地步,一下居然涌進二十個散發著不祥之氣的超級黑道打手要對付自己剛剛結識的這個啞巴小哥,一時大腦處理器過載宕機,石化當場。
趙安生看著木村帥那副癡呆的表情覺得好笑,想了想,從后面街機區拎起一根折疊板凳,放在了自己的槍勢不會傷害到他的“安全距離”,接著過去將他連拉帶拽的摁到了板凳上。
拍拍木村帥的肩膀,示意他好好看戲,趙安生則轉過身,伸手解開了胸前的槍繩扣,后腳跟一踢槍尾,紅纓槍在他肩膀上轉了一圈,滾落到他的右手上。
“……”趙安生面無表情,右手抓住槍身,持槍拖在地面,左手伸出四根手指,對著北野文比劃了一個“過來”的動作。
趙安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兇神惡煞的人找上自己,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這就是老爹跟他說的“江湖”。
而江湖,就是沒有道理的打打殺殺。
看著趙安生這副模樣,一向飛橫跋扈的北野文哪里受過這種刺激,雖然根據“情報”顯示,這十九個大伴鹿丸的高級干部個個都是恐怖的怪物,給其他進行偷襲的黑幫造成了嚴重的人員損失,但北野文自認自己的“虎之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沒道理二十個人打不過一個。
從來沒被如此“瞧不起”和“挑釁”的北野文此時憤怒已經大過了剛剛被趙安生身上那股濃厚正氣嚇到的“畏懼”,將手上的指虎捏緊,北野文舉起拳頭,嘴里發出一陣“啊啊啊啊”的怪叫。
二十個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虎之隊打手收到老大的命令,嘴里發出同樣的怪叫,從四面八方涌向了趙安生。
槍譜載:西方有武吃氏者,民以勇悍著,不論男女,都嫻武藝,藝精者王,群眾慴服,莫敢有違;其族尤以長槍法著,槍長七尺至八尺,金其鋒而以木為柄,舞動時,寒星點點,銀光皪皪,潑水不能入,用以臨敵,矢石所不能摧,此有槍法之始也。
戚繼光《紀效新書》有云:“長槍之法,始於楊氏,謂之曰梨花,天下咸尚之;其妙在於熟之而已,熟則心能忘手,手能忘槍;圓精用不滯,又莫貴於靜也,靜而心不妄動,而處之裕如,變幻莫測,神化無窮。”
縱觀華夏古今槍法史,除了那些野路子高人外,只有那么四路槍法經過了江湖的驗證,成為“大家”,他們分別是南宋的楊家槍和岳家槍,隋唐的羅家槍,以及三國的趙家槍。
正所謂最復雜的問題,往往擁有一個最簡單的答案。
趙家槍之所以會成為現代的第一神槍,總歸到底只有三個字——“重基礎”。
眾所周知,槍的主要使法不外乎扎、刺、撻、抨、纏、圈、攔、拿、撲、點、撥、舞花這十二種。
各路槍法不管怎么變通,都是在這十二種方式上開發自己的“特色”。
比如楊家槍剛猛,因此重于扎和刺。
岳家槍善防,因此重于纏和攔。
羅家槍花哨,因此重于點和撥。
而趙家槍,因為創始人趙子龍那溫和穩重不爭不急的性格,所以什么都練。
什么都練當然有好處,所以趙家槍法變化無窮,詭異多端,令尋常人摸不著招數。
但什么都練當然也有壞處,那就是什么都不精,一旦對上其他三家的槍法,碰上他們擅長的招式,那只能相形見絀,敗下陣來。
這也是趙家槍為什么長久以來都沒有什么名氣,一直墊底的原因,因為論綜合實力,其他三家總是壓他們一頭。
而這件事,一直到趙雙燕這一代才有了改觀。
趙雙燕天資聰慧還是個大改革家,在某天練武時,他心血來潮拿著兩桿槍隨意比劃著玩時,忽然發現了一個簡單的算數問題:一只手使槍,就是十二路槍法,而兩只手,就是二十四路。
亙古亙今,從未有人見過二十四路槍法,因此也從不存在能夠打贏二十四路槍法的人。
用了二十年,趙安生將這個心血來潮的念頭付諸實踐。
而趙家神槍,也頭一次奪得天下第一。
這算得上是老祖宗們的遺愿,趙雙燕完成后,從未奢望過自己的兒子能夠繼承這榮耀與壓力并重“天下第一”的名號,而事實也正如他所想,自己因為天生左右手精通才練出的本事,作為右撇子的趙安生,根本就學不了。
但隨著趙安生漸漸長大,天賦覺醒,趙雙燕發現了另外一件事。
自己的兒子,是絕世的超級天才。
十二路槍法,趙安生路路都可以練到精通。
對方都帶著殺氣,從不畏懼制造尸體的趙安生當然也不會手下留情。
一扎,兩個率先上前的打手被捅了個貫貫穿,透心涼。
一刺,左邊想要偷襲的打手從今往后沒了生育能力。
一撻,手里的長槍彈出,將右邊的兩個打手擊飛出去。
一攔,后方的打手“主動”用下巴去撞紅纓槍的槍頭。
仿佛是槍術教科書,十二路槍法在趙安生的手里使得是得心應手,許久未見鮮血的紅纓槍更是極其興奮,槍上的紅纓更添鮮紅,槍頭也滿臉通紅。
五分鐘。
可能更短。
整個大玩家電玩城還站著的,只剩下兩個人。
一個身上的白衣早已被染紅的翩翩少年。
一個汗水已經濕透背心的。
大傻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