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文慶沒有多想,看了眼地上的姑娘,便對劉紅蘭說道:“劉會計,到底是自己家人,有啥事兒好好說。”
其實他跟地上的女孩差不多年紀,甚至能比他大一兩歲,只不過他出來工作久了,覺得自己也是個大人了。
劉紅蘭心里煩悶,但也沒有說什么,耐心的點點頭。
許向陽看了眼地上的人,說道:“這天氣這么冷,坐在地上久了對身體不好。有什么話就敞開了說,一家人有什么說不了的。”
其實他本不想管的,但是看到這女孩眼中的絕望,心里忍不住有些觸動。
這是發生了什么事兒,讓她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有這樣的表情?
隨即他想起之前好像見過這個女孩的姐姐,還有那天說過的話……
沈芳君抬頭看了眼面前的人,心中只有凄涼。誰會懂得她現在的處境?都是張嘴就說,根本不懂。
劉紅蘭倒是覺得許向陽說的很對,“就是,芳君你起來,別在這讓我為難。有什么事兒晚上回家說,行嗎?”
話是詢問的意思,但是語氣卻很不善。
大有晚上回家再找人算賬的架勢,反正不可能是好好說的。
沈芳君眼里閃過一絲決絕,站起身說道:“媽!你還是我媽嗎?為什么每次都是這樣!我不說就代表不計較嗎?大學也是,沈怡君自己考不上大學,就打我的主意!我讓了!現在又讓我嫁給一個殘疾人,你怎么想的!”
她不管不顧,直接大聲質問出口,看著劉紅蘭表情非常的失望。
一旁的許向陽跟錢文慶都非常的尷尬,這是聽到人家的家事了。
而且劉紅蘭居然做的這么過分,簡直了……
劉紅蘭老臉一紅,沒想到這丫頭居然當著外人的面說出來,這可不是什么好聽的話。
“你!”她氣急了,一巴掌打在了沈芳君的臉上。
這一下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劉紅蘭也愣住了,她怎么也沒有想過打孩子的。
盡管她并不喜歡沈芳君,但也從來沒有動過手。
沈芳君紅著雙眼看向她,眼中的失望不加掩飾。
“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她的聲音嘶啞,語氣帶著深深的懷疑。
劉紅蘭明顯眼神閃躲了,不知道是打了人心虛,還是怎么樣。
“你,你這孩子說什么胡話呢?你不是我生的還能是撿來的?”
沈芳君冷笑一聲,她真想自己是撿來的,這樣從小遭受的事情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她轉過身,臨走前丟下一句,“我是不會結婚的,你死了這條心吧,除非,我死了。”
許向陽看劉紅蘭臉色發黑,便趕緊拉著錢文慶走了。
這種事兒誰愿意讓外人知道?恐怕劉會計心里也不痛快。
錢文慶路上深深的嘆了口氣,“唉……沈芳君之前跟我一個學校的,學習特別好,特別認真。就是太可惜了,攤上這么個媽。”
說完,還可惜的搖了搖頭。
許向陽見他這樣,忍不住打趣道:“你還挺關注人家的?”
錢文慶并沒有反駁,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認道:“真的,要不是她這個家庭,我早就找媒婆相親了。”
他說的是心里話,沈芳君從小優秀到大,不論是學習還是為人處世,特別招人喜歡。
但她卻不招家里人喜歡,也有人說過,沈芳君或許不是沈家親生的,但沒證據啊。
許向陽搖了搖頭,“行了,趕緊回去吧。”
這出來一會兒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找,別再有事耽擱了。
幸好,回去的時候陳建才跟張德林在說話,并沒有跟他們說什么。
晚上下班以后,許向陽獨自往出租屋走,路上風很大,天又黑的早,路上連個路燈都沒有。
其實這里有路燈的,只不過都是在大路上,這里的巷子根本沒有路燈。
許向陽剛要拐彎,一下子撞到了個人。
那人倒在地上,發出一聲“哎呀”。
是個女人的聲音。
許向陽沒注意,趕緊把人扶起來,“對不起啊,沒有看到有人。”
這路上連個路燈都沒有,能看到人才怪呢。
“沒事。”那人站起身來,看到對面的人愣了一下。
她驚訝的說道:“是你?”
許向陽有些疑惑,借著月光看去,面前的人居然是白天在糧食局看到的那個叫“芳君”的女生。
他見人沒事,便道:“是你啊,這么晚出來很危險的,快回家吧。”
現在雖然年代淳樸,但壞人也不是沒有的,尤其是現在治安一般,這么個小姑娘大晚上出門,很容易出事的。
許向陽見她年紀小,肯定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這樣一個孩子,白天剛吵架完,晚上又出來,很讓人擔心。
沈芳君低下頭沒有說話,顯然是沒有回家的意思。
許向陽沒心思收留無家可歸的少女,他現在身份不同,總不能帶一個女同志回家吧?
就算他覺得無所謂,可是也要估計女方的名聲。
想了想,他說道:“你想要去哪里,我送你吧,天太晚了。”
這樣是最好的方法,能保證對方的安全。
沈芳君這回沒有沉默,低聲說道:“我想去我大舅家。”
“那你大舅家在哪?我送你過去。”許向陽帶著她往糧食局方向走去。
沒想到沈芳君的大舅是食堂主任,這可是個肥差啊。
人家住在職工家屬樓,那邊都是筒子樓,連平房都沒有的。
“我到了,謝謝你許同志。”沈芳君的語氣都放松了下來。
兩個人路上互相告訴了名字,所以都知道叫什么了。
許向陽點點頭,目送她進了樓道,這才離開。
然而沈芳君并沒有進入樓里,而是看著許向陽的背影離開。
這是她離開學校以后,第一次碰到關心她的人,還是一個陌生人。
就連一個陌生人都能對她幫助,為什么家里人卻對她跟對待敵人一樣?
想起晚上的事情,沈芳君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讓她結婚?虧他們想得出來!還是那么個惡心的人。
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反正不能繼續沉默了,要不然她真得被賣了。
想到這里,沈芳君深吸一口氣,轉身進入筒子樓里。今天她得找大舅做主,不管他會不會管,反正今天這事兒必須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