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睡的昏昏沉沉的,感覺渾身無力、酸軟難耐,連動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小伙子,你說你年紀輕輕的,咋就想不開呢。”
睜開眼睛,見一個花甲之年的老人家正站在他面前,想起身卻使不上力氣。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眼前的老人顯然對他有救命之恩,本能的用氣聲說道:“給……給您添麻煩了。”
“你這孩子,整恁客氣干啥,咱還能見死不救么?“
何平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就是眼睛了,四周的墻壁貼滿了報紙,炕對面的墻邊擺著堂箱,墻上貼著一張太祖的畫像,火炕右邊有一張八仙桌,配了兩個凳子,應該是吃飯的飯桌。
這房子可有年頭了,堂箱這東西好些年沒見過了。
何平心里犯嘀咕,他來農莊旅游的時候下車看到的可不是這樣的老房子,村里還有這么貧困的家庭嗎?
一位老婦人端著碗走進屋,“來來來,喝一碗姜湯,驅驅寒。”
何平在老人家的幫助下喝了下去,姜湯喝下肚,身上暖暖的,何平忍不住瞇了瞇眼睛。
“小伙子,你是哪個大隊的知青啊?”老人家見何平精神了不少,開口問道。
知青?啥意思?何平一臉懵逼。
老婦人見何平一臉呆滯,趴在隊長耳邊小聲說道:“當家的,這小伙子不會是傻子吧?”
老人家一皺眉,“老娘們家家的,凈瞎說。”
這小伙子一雙眼睛滴溜亂轉,怎么可能是傻子,這十里八村的傻子老隊長沒有沒見過的,沒見過這么精神的傻子。
“小伙子,還記得你是從哪里來的知青嗎?”老人家又問了一遍。
何平沒有回答,反而問道:“老先生,這里是韓屯嗎?”
“是啊。”
不應該,不應該啊!何平可以篤定這里絕對不是韓屯,韓屯早在十年前就已經開發鄉村旅游,居民的居住條件和經濟收入已經達到城市人均水平,怎么可能還會有人穿著舊棉襖,住著這么破舊的老平房呢。自己應該是在跟老婆到韓屯旅游,在水庫游船的時候不小心落水的,看周圍的環境,怎么也不像是2020年啊。
老婦人又嘀咕道:“當家的,不行送公社吧!”
何平意識到不對勁,這又是公社又是知青的,他決定少說話,先把情況摸清楚了再說。
老人家見何平也不說話,只當是受到沖擊太大,一時沒有時應過來。
“送啥公社。”老人家斥了老伴一句,老娘們兒頭發長見識短,這小伙子一米八的大個兒,多好的勞力啊,哪能白送給公社去。
他對老伴說道:“我先去上工了,你今天在家看著他點,不用去了。”
說完就去上工了,何平就躺在炕上,初春的東北還很冷,早上做飯燒的火炕一直熱著,躺的很舒服。
老伴見何平沒什么大礙,就去院子里干活了。
過了不一會兒,幾個看熱鬧的半大小子跑進院子。
“醒了!醒了!”
孩子們就在門口向屋里張望著,笑嘻嘻的咬著耳朵。
有個膽大的小子問何平:“叔,你是知青嗎?”
何平沒說話,笑著點點頭。
見何平態度友善,幾個小子膽子也大了,不一會兒就開始七嘴八舌的,問的何平接不上話。
不過這樣也挺好,沒幾句話的功夫,何平就把情況了解的差不多了。
事實果然不出所料。
他所處的是1979年的韓屯,這個時候還叫韓屯生產大隊,和何平說話的老人家叫韓玉岡,是韓屯的大隊長兼支部書記,把自己救上來的人是哥倆,一個是哥哥叫韓兆軍,一個是弟弟叫韓兆社。
何平忍不住仰天長嘆,這他么的到底是什么情況。
1979年,自己還沒有出生呢啊,落個水怎么就穿越了呢,這一穿越就是四十年前。
要知道1979年改革的春風可還沒吹到遼省呢,這個時候遼省的農村可不像后世生活那么安逸。何平老家就是農村的,對農村他太了解了,別說是農村了,就是城市,在1979年也沒什么豐富的物資。過慣了后世豐衣足食的生活,冷不丁把他放在這四十年前的偏僻農村,何平想死的心都有。
想到自己那還有二十年的房貸,想到自己那賢惠的老婆,想到那可愛的四角吞金獸,咦,怎么還有點高興呢?
何平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你可真不是個東西。
但現在,一切都沒了,何平看著四周的糊滿報紙的土墻,陷入了絕望。
晚飯前,老隊長回來了。
飯桌上老隊長又問了何平一些關于身世的問題,何平仍舊沒有回答,只是眼神里充滿了悲傷和絕望。
老隊長嘆了口氣,只當是又一個對人生和親情絕望的知青,這些年他聽過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了。
老隊長家的房子一共三間屋子,坐北朝南,西面一間是廚房,東北人叫外屋地,也是進門的地方,中間一間老兩口加小孫女一起住,東面一間是小兒子兒媳住的屋子,屋與屋之間通著門。
老隊長安排何平跟他們老兩口睡一個屋,小孫女和父母睡一個屋。
初春天黑得早,沒到五點天就黑了,吃飯前隊長老伴兒把燈拉開。
何平很小的時候家里點的就是這種燈,叫白熾燈,但發出的光卻是昏黃的。
這個年代沒有什么娛樂活動,吃完飯除了兩口子造小人,就是耍嘴皮子。
沒過一會兒,老隊長就張羅閉燈,這個年代點電燈還是比較奢侈的行為,畢竟好些地方還沒有通電呢,韓屯已經算是條件比較好的了。
躺在炕上,屋里屋外都是黑漆漆一片,何平的內心充滿了對未知和陌生的惶恐與不安,何平心里也犯愁,看老村長家的這個條件就可以知道這個年代農村的家庭日子并不好過,可他現在就是個黑戶,這個年代不像后世,沒有身份證明是寸步難行的。
黑暗中,一聲長長的嘆息傳來。
是老隊長的聲音,“孩子,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要是不嫌棄,就留在咱韓屯吧,有咱一口吃的,就餓不死你。”
何平聽的心頭一暖,暗自嘆了口氣,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日子總得過下去,何平也沒有再死一次的勇氣,既然來到了這個年代,那就爭取過得好一點,至少要比后世過得好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