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兆坤要從養雞場進雞蛋上城里賣的消息,沒幾天就在隊里傳來了,社員們對此褒貶不一。
“就他那副油嘴滑舌的樣,能干成啥事。”
“你別說做生意還就得他這樣的人才行。”
“我看懸,為了掙那么幾塊錢再讓人給逮起來,犯不上。”
韓兆坤心里憋著一口氣,不僅是給父親,也是要給韓屯的人都瞧瞧,他韓兆坤不比他大哥差,只要給他一個機會。
有那些心眼活絡的,都開始動了心思,現在外面管的比以前松多了,干點小買賣風險還是不大的。
都開始跟何平、韓兆軍他們打聽從養雞場進雞蛋的價錢,背靠著養雞場這顆大樹,他們肯定得好好利用。
何平從韓兆坤進雞蛋的時候就琢磨過這個問題,有了韓兆坤這個領頭羊,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出現,最后定的方案是進貨二十斤以下的進價每斤七毛五分,進貨二十斤到一百斤的進價每斤七毛,進貨一百斤以上的跟供銷社進貨一個價都是每斤六毛。
定完方案,何平來跟老隊長說了一下,老隊長說養雞場的事你拿主意就行。
何平說完雞蛋進價的時候,又纏著老隊長問韓兆坤賣雞蛋的事,他挺好奇韓兆坤到底有啥關系,能讓他這么信心滿滿的跑去魚龍混雜的火車站賣雞蛋,何平認為應該還是他們家的親戚關系。
“你就跟我說說唄,火車站啥關系啊,兆坤二哥能上那賣東西。”
“管的咋恁寬膩,管好你自己的事兒得了,一天天的咸吃蘿卜淡操心。”
任憑何平磨破了嘴皮子,老隊長就是不說。
何平心里罵罵咧咧的走了,這老頭兒,不就有門好親戚么,還至于這么遮遮掩掩的怕人。
今年的第6期中國青年到貨了,作為復刊不到兩年就沖破兩百萬銷量的熱門雜志,中國青年無疑是郵局和書店內最受歡迎的雜志之一。
毛春華理完了雜志,抽出了一本翻開,雖然沒抱什么希望,但她還是想看看男朋友那天的那番話,是否會被編輯部認可從而登上雜志,讓更多深陷迷茫的年輕人看到。
人生不是道路,而是曠野——答潘曉同志,作者何平。
“呀!真的登上了。”毛春華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說道。
同事聽見她的聲音湊上來,“什么登上了?”
“何平,何平給潘曉同志的信登在中國青年上了。”
“真的?”同事不敢置信的看向雜志頁面,確實是何平的名字沒錯,副標題還專門寫了“答潘曉同志”。
“真不愧是作家啊!春華,你可真是找了一個厲害的男朋友啊。我聽說現在潘曉這封信可火了,連我身邊都有給編輯部寫信討論的朋友。”
毛春華解釋道:“我也沒想到。我那天無意之間跟他說起潘曉同志在中國青年上發信的事,他隨口就給我解釋了幾句,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我就說讓他把這些話發給中國青年沒想到雜志社真的登了。”
同事聽完更覺神奇了,隨便解釋兩句的話就能登上中國青年?你說這話就不怕引起群眾不滿嗎?
毛春華急不可待的閱讀起男朋友登在雜志上的信件。
跟潘曉的信件一樣,何平的信件開頭也有一段“編者的話”。
“潘曉同志的來信刊登之后,編輯部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讀者來信,引發了大范圍的讀者討論。很多人都從各個層面分析了潘曉同志的困惑,其中不乏真知灼見。經過編輯部的多次討論和征求讀者意見,我們在眾多答潘曉同志的讀者來信中選出一封刊登于新一期雜志中。
這封來信的作者是一位青年作家,他的身份對潘曉同志而言是有著特殊意義的。這位作家同志的信與很多我們讀過的迥然不同,從另一個層面為我們剖析了潘曉同志的問題。
在此,希望讀完信的潘曉同志及廣大青年朋友們,能夠有所啟發。我們相信在這場關于人生和理想的探討之中,青年朋友們會收獲更多元的人生感悟,找到指引自己前進的路標。”
毛春華看到這里有點明白編輯部的意思了,原來是何平的信能夠刊登出來,跟他的身份有一定的關系,畢竟潘曉的理想就是想當一個作家,何平作為潘曉職業理想的前輩說的話還是很有說服力的。另外就是何平的信的內容的獨樹一幟,毛春華都可以想到,在堆疊成山的信件之中,何平那充滿理性和邏輯的發言會是多么乍眼和出眾的。
想著想著,她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驕傲。
“潘曉同志:
我今年二十六歲,比你大了三歲。在你給編輯部的信中曾經寫道:人生的一些奧秘和吸引力對我已不復存在,我似乎已經走到了它的盡頭。對此,我想用我僅比你多了三年的人生經歷告訴你,人生不是一條有來無回的單行路。如標題所言,人生不是道路,而是曠野。
……
國外有一位叫做馬斯洛的心理學家曾經提出過一個理論,人的需要有生理的需要、安全的需要、歸屬與愛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實現的需要五個等級構成,我非常贊同他的觀點。
……”
何平信件的內容絕大多數都是那天他跟毛春華談到的內容,只是經過了一些文字上的修飾,顯得更加文雅一些。
毛春華讀完之后,同事還在聚精會神的閱讀,她仔細觀察了一下同事的反應。
她雖然很贊同何平的話,但并不確定別人對此的看法。
沒一會兒同事也看完了何平的信,毛春華問道:“你覺得怎么樣?有道理嗎?”
同事想了一下說道:“雖然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但我還是理解了。別人我不知道,比我朋友的寫的好多了,他寫的信里又是扯運動、又是扯發展,空泛的很。何平的這封信雖然有一部分讀著很艱澀,但仔細一想是非常有道理的。”
毛春華這才放心,既然同事都肯定了,那么大多數人應該都能夠接受,她就怕何平信里的內容太過理性,讓那些有著浪漫主義心理的年輕人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