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扔完了手表立刻就后悔了,她快跑了幾步把把手表撿了起來,心疼的擦拭著表面,好在沒有表面朝下。
雖然是樣子貨,但好歹也能值個幾塊錢,就這么扔了實在可惜,再說老大也不會放過她。
折騰了一下午,白忙一場。今天給何平提供的票證有的是他們自己收的,有的是跟同行拆借的,今天這一通操作下來不能說白玩一場,畢竟她跟何平要的票錢是比她們的成本要高的。
但相比她看到的何平那一沓子大團結來說,這點小錢又算得了什么,平白跑了一只大肥羊,老大回去肯定要收拾她一頓。
大眼睛想到這里就垂頭喪氣。
只能說這年頭的老百姓太淳樸,給了大眼睛這種小混混以可趁之機,讓他們以為自己的小伎倆多么考驗智商。
一旦遇見了何平這種走過南闖過北,見過社會上形形色色的誘惑和陷阱的滑頭,他們的那點東西也就上不得臺面了。
騙子,永遠是一種上不得臺面的職業,利用的就是人性的貪婪,動心了你就上當了。
大眼睛想來想去不能就這么回去,她把眼睛又放在了周圍的人群身上,得將功補過,要不然今天老大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菲亞特開的并不快,下午四點多天色已經開始發暗,南京東路上的車流絲毫沒有減少。
只有在這種地方,何平才能感受到一絲后世繁華都市的氣息。
他充滿著好奇的把目光投向窗外,沒有注意到張瑜自從停止了哭泣之后,一直就把眼神放在他身上。
等車子出了南京路,也就沒什么可看的了,何平把目光收回,正碰上張瑜那帶著探尋欲望的盈盈目光。
“你有事?”
“沒……沒事。”張瑜面上露出了一絲慌張,“就是想謝謝你,今天來的時候跟你一起坐的賴頭殼,真是有緣分。剛才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
此時的張瑜已經恢復了她女明星的矜持,上午的時候她把何平誤會成流氓,坐著賴頭殼的時候還顯露出一絲嫌棄,雖然并不明顯,但她知道何平肯定能感受到。
這會兒她下意識的想跟何平套套近乎,彌補一下自己之前的不禮貌。
何平對張瑜的攀談沒當回事,這傻娘們兒腦子不好。從一見面就對自己搞歧視,剛才要不是想起后世的慘案,何平才懶得搭理她。
張瑜見何平沒有接話,以為是何平還在怪罪她今天白天兩次的不禮貌。
她帶著誠意道歉道:“上午剛見面的時候我把你誤會成流氓,下午坐車的時候對你有些不禮貌,你千萬不要往心里去,都是我的不對。”
這還像句話。
何平看著張瑜受氣小媳婦兒一樣的跟自己道歉,心里那點不可明說的大男子主義被滿足了。
“沒事,我也沒往心里去。你以后可長點心吧,以你現在的身份實在是不適合逛商場。”
張瑜低眉順眼的說道:“你說的對,我以后一定注意。”
何平聽著這話怎么這么耳熟,仔細一回想,這不是自己剛才對付司機那套嗑么?
這傻娘們兒,敢情跟自己在這現學現賣呢。
算了算了,懶得跟她計較。
五六公里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菲亞特畢竟是正經汽車,比下午去第一百貨坐的賴頭殼的速度要快不少,十多分鐘就到了滬影廠的門口。
何平拎著大大小小的袋子下了車,張瑜跟在他的后面。
張瑜見何平下了車就看著她,“有什么東西落在車上了嗎?”
“付錢。”
張瑜這才想起來付錢,慌里慌張的往外掏錢包,五六公里的路程,司機收了張瑜四塊錢的車費。
這個時候滬上的出租車管理還沒有后世規范,經常會有司機亂要價的情況,車費全靠司機乘客兩張嘴講。
張瑜這種一看就是不會講價的人,司機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收完錢還不忘好奇的問一句:“是張瑜伐?”,其實在車上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然后又看著何平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笑聲。
張瑜看著遠去的菲亞特,問道:“你說這人怎么這樣,最后那個笑真是讓人有點惡心呢。”
過了幾秒沒聽見何平的聲音,她扭過頭,見何平拎著東西正往廠里走。
路過保衛室的時候,潘大爺探出頭,“呦,小伙子可以啊,剛才出門的時候還看你倆搭一輛賴頭殼,這么一會兒功夫就黏上了?”
個為老不修的,何平看著身后追上來的張瑜,低聲道:“您老不當個小報記者屈才了。”
潘大爺沒把何平的話放在心上,眼睛向張瑜那瞟了瞟,示意何平追上來了,就縮回了頭。
“你怎么不等等我?”張瑜追上何平問道。
“等你干嘛,咋倆也不順路。”
張瑜被何平噎的接不上話,她停頓了兩秒然后說道:“今天多虧了你,認識了這么半天,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
“我叫何平。”
“你好,我叫張瑜,現在是滬影廠的演員。”張瑜非常正式的向何平伸出手。
何平見搞的這么鄭重,只好放下手里的東西,握住白生生的小手。
“你好,我是何平,受謝晉導演的邀請來滬影廠參與他新電影的劇本編撰工作。”
張瑜一聽謝晉導演的名字,眼睛亮了起來,“原來你是謝導新電影的編劇啊?”
“別誤會,編劇是李準老師。謝導要拍的是我寫的一部小說,我過來主要是幫著做個參謀。”
張瑜一聽何平還能自己寫小說,看向何平的眼睛又亮了幾分,還是個作家。
這年頭你說自己是個文藝青年,那別人看你的目光自然而然就會高了兩三分,更何況何平是個作品即將被改編的作家。
何平察覺張瑜看向他的目光的變化,他開口道:“就是一篇中篇小說,好幾年前的事了,我現在已經很長時間不寫東西了。”
看起來年紀這么輕,但寫作經歷已經這么豐富了。
張瑜現在看何平已經帶上了一層迷離的色彩,我們姑且可以將這種色彩稱之為作家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