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笑著跟謝慶和王學振握手告辭,他今天的目的已經達成,不妨就先等等學校方面的處理結果。如果過了幾天還沒有結果,那么自己就不得不祭出點其他的手段了。反正他剛才已經提醒過了,相信謝慶心里應該有數。
何平走后,謝慶看著王學振,兩人相視苦笑。
“學振,這位何平同志是什么來頭啊?”
“我也第一次見他,說自己是個作家,寫過《福貴》。”
《福貴》的大名謝慶當然聽說過,不僅聽說過,甚至這本書現在還擺在他的床頭。
沒想到今天居然會見到這本書的作者,只是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不過誰知道是真是假。”王學振略帶情緒的說道。
謝慶嘆了口氣,“別管他是不是《福貴》的作者,這件事還是要抓緊時間調查一下,看他的樣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我們的動作慢了,很容易讓學校陷入被動。”
“可這齊東強馬上就要去外交部實習了……”
謝慶一聽這話再次長長的嘆了口氣,怎么趕上了這個節骨眼。
“先調查吧,不要聲張。我跟校D委和負責學生工作的世江高官反映一下這件事。”
“好。”
正沉浸在即將畢業并進入部委工作的喜悅之中的齊東強此刻正在跟女朋友親親我我,享受畢業前最后的輕松時刻。
面對突然找上門的學校老師,他不知所以。
但當王學振說出劉家慧的名字的時候,他的臉上瞬間出現一絲慌亂,然后以極快的速度掩飾了過去,強裝鎮定。
“王老師,您怎么突然問起這件事?”
“你別管原因,先跟我詳細交代一下你在進入京大之前的婚姻情況。”
王學振唬著一張臉,剛剛齊東強臉上那一絲慌亂被他捕捉到了,這里面肯定有貓膩。
“根據你的檔案顯示,你在進入我們學校之前曾經在遼省平縣插過隊,并且還成了家,這件事沒錯吧?”
“沒錯。”
“婚后育有一子,然后在高考前你和妻子離婚了。”
“是的。”
事情問到這里,王學振可以感覺到齊東強的精神變得有些緊張。
“詳細說說,你在高考前和離婚之后的經過。”
齊東強在王學振提出這個要求后,產生了抵觸情緒,“王老師,你現在是在審訊我嗎?是我干了什么違法亂紀的事情嗎?”
“齊東強,你不要有情緒,我現在詢問你是為了你好,你要明白這個道理。”王學振緩聲對齊東強說道。
齊東強見王學振態度強硬,便放軟態度,“王老師,您就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吧,我平時在學校里學習一向認真,從不惹是生非,插隊的時候也是安分守己,我都不明白您為什么要向對階級敵人一樣對待我?”
王學振暗自嘆氣,學校花四年培養一個大學生不容易,花費了國家那么多的財力、物力,眼瞅著要畢業了,也確定準備進部委工作了,卻鬧出這么一檔子事,他也有些不落忍。
心頭一軟,他便說道:“有人找到學校,把你以前在生產隊插隊的事情告訴了學校。”
齊東強不解:“把我插隊的事情告訴學校?那又怎么了?”
“人家說你拋妻棄子,你妻子服毒自盡,你兒子孤苦無依,最后被人收養了。”
“什么?”齊東強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再說一遍?”
王學振觀察著齊東強的反應不像作假,他又說道:“你妻子死了,兒子被人收養了!”
齊東強震驚的看著王學振,“不可能,不可能……”
王學振見他情緒有些激動,便安撫道:“你先別激動,這只是別人的一面之詞。學校已經聯系遼省那邊確認此事了,很快就會有結果。”
齊東強還沒有從這個震驚的消息中走出來,他追問道:“王老師,是誰說的這個消息,不可能的,家慧怎么可能自殺呢?”
“你冷靜點,現在消息還沒有證實,我們也在核實當中。”王學振有些后悔自己一時心軟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齊東強,他為了轉移齊東強的注意力說道:“你把你高考前后的事情詳細跟我說一遍。”
齊東強感覺自己的腦子成了漿糊,充斥著王學振說的那句話,完全沒有辦法動起來。
王學振給他倒了一杯水,“你先緩一緩。”
齊東強接過杯子,本能的喝了一口,等了老半天才漸漸恢復了理智。
“王老師,學校什么時候能確認消息?”
“我也不知道,應該很快。你現在先別管這件事,先把你離婚和高考的事情說清楚,學校這邊對這件事是非常嚴肅的,你要慎重對待。”
“好,我說。”齊東強放下杯子,眼睛看向王學振,似乎透過他看到了某處遙遠又熟悉的時空。
“我是69年插隊到平縣的,我被分到了韓屯生產大隊,剛去的時候非常不適應隊里繁重的體力活,家慧是我在勞動的時候認識的,她當時很照顧我,經常幫我干活,還給我帶吃的。
一來二去,我倆就好上了。那個時候不懂事,偷嘗了禁果,家慧懷孕了。我家里是反對我結婚的,尤其是跟一個農村姑娘,這就意味著我很有可能這輩子都要扎根在這個小山村里了。可沒想到出了這么個事。眼看著家慧的肚子越來越大,我一直猶豫不決,最后大夫說孩子已經到了月份,打胎打不掉了,我只好跟家慧結了婚。
因為這件事,我跟家里的關系鬧僵了。婚后前兩年我跟家慧的感情還好,她對我也挺好。但我畢竟是城市青年,在農村待了幾年之后,心里始終不甘心就這樣,我倆經常會為了一些瑣事發生矛盾。
76年底,我妹妹給我來信說國家有可能要恢復高考。接到信的那天晚上,我一夜沒有睡覺。我知道這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了,可我不知道該怎么跟家慧開口。
終于,我在做了好幾天的心理建設之后跟她說了這件事,她一聽說我要參加高考,立刻就急眼了。我明白她的想法,她是怕我一去不回。我好說歹說,她也沒有同意,我們倆大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