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上下打量李旭一番,頷首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能從魏國奸細手中救出小瑜,又單槍匹馬平了野豬嶺這伙頑賊,還當街震懾田家,這些事情若非小瑜所說,我甚至都以為這是那些俠義話本小說中的故事呢。”
李旭心中一動,抬頭看向劉健,沒有發現任何嘲諷質疑的神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縣尊大人聽到的版本肯定是被郁瑜姑娘加工過的,這些事的確有,但是也不是我一人干的,還有我二十幾名莊客跟著一起做的,否則我一個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劉健笑道:“你倒是個實在的,不過饒是如此,以你這般年紀就能做出這些事跡來也也著實驚人,稱一聲少年英雄也不為過。”
李旭嘿嘿一笑也不再謙虛,適當的謙虛讓人喜歡,謙虛過度了就是虛偽了。
這時丫鬟來報說是宴席已經準備好,劉健便帶著二人入席。
本來劉健只想李旭一人在席,郁瑜卻道李旭人生地不熟的怕姨丈用官威拘束他,所以要在一旁作陪。
看得出來,劉健對這個外甥女也是頗為寵溺,看一眼表情平靜的李旭,笑了笑也就隨他了。
三人入席,劉健正準備說話,李旭卻送上了那塊松紋玉鎮紙。
劉健是正經的進士出身,對這些文玩之物自然有所研究,打開盒子一看頗為驚訝,細細端詳一番后道:“據說前朝梅花屋主就有一塊松紋玉鎮紙,每次作畫寫詩篆刻之時就置于一旁,頓時靈感磅礴,因此十分珍愛。只是梅花屋主過世之后,那塊松紋玉鎮紙也就不知所蹤。眼前這塊難道就是那塊?若真是,那可真是一件文寶啊。”
李旭雖然不知道這梅花屋主是誰,但是聽劉縣令這意思,這東西不一般啊。
沒想到自己給老沈家小鵪鶉一百兩銀子,他給自己的回禮竟然這么大方,到底是他不清楚這東西的價值,還是說有意為之?
看來回頭得給老沈好好補償一下。
郁瑜在一旁聽的也是驚訝不已,看了李旭一眼,又看向劉健問道:“姨丈,這梅花屋主又是哪一位?”
劉健看李旭也一臉茫然,便笑著解釋道:“你們年輕人不知道也很正常。梅花屋主就是前朝時的詩畫大家王勉,除了詩畫之外,其人又精通篆刻,他的表字叫做元章,號‘煮石山農’,亦號‘食中翁’、‘梅花屋主’等,其人平生性格孤傲,鄙視權貴,其詩做多田園隱逸之作,在士林之中頗有擁躉。”
李旭聽得一臉茫然,抱著一個破吉他唱著說脫口秀的王勉他倒是知道,這個又是寫詩又是畫畫還會玩雕刻的王勉就完全沒印象了。
畢竟元代的文人最出名的可能就是馬致遠關漢卿等中學語文試題出題者。
正當他為自己的無知而汗顏的時候,回頭一看大長腿也是一臉茫然,心中一下子就舒服了。
大家都是學渣,那就沒事了,誰也別笑話誰。
李旭雖然也是上過大學的人,但是本質里還是個粗人,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看劉健如此感興趣,笑呵呵地道:“這東西放我手里那也是暴殄天物,既然縣尊認識此物,那就不妨好好研究一番,什么時候研究透了再還給我也不遲。”
劉健聞言指著他笑道:“你這個少年人送禮都這么多說道。東西我可以收下,放在你手里的確是有點浪費了。以后也別叫我縣尊了,既然你跟小瑜年歲相當,那就稱我一聲劉叔即可。”
李旭心中嘖嘖,這收了禮果然一下子態度都不一樣,但是嘴上卻毫不猶豫地叫了一聲劉叔,劉健也笑瞇瞇頷首應下了。
郁瑜在一旁看的眉開眼笑,暗暗高興。
李旭瞅她一眼,覺得這姑娘有點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個在高興個什么。
讓丫鬟將松紋玉鎮紙裝好收起來,三人這才開始正式飲宴。
說是宴席,其實更像是一頓便飯,劉健隨和,李旭也會說話,又有郁瑜在一旁插話,氣氛倒是很和諧。
李旭陪著劉健喝了三杯,劉健便問起了當日救郁瑜的過程,李旭撿能說的說了下,至于最后那幾個俘虜也都直接被他歸入了死亡名單。
那幾個人的確被李旭讓人給事后處理了,因為他當時覺得這幾個人活著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劉健聽到沒有俘虜后也沒有什么意外的表情,點點頭道:“魏國殿前司那些鼠輩雖然行事陰暗,但是骨頭卻還是挺硬的。不過有沒有活口也不重要,就算有些漏網之魚,黑冰臺也能挖出來的。還是說說你的事情吧。”
說著看向李旭。
李旭便將自己的家世背景做了一番微調后說了出來,基本身份沒變,就是在武力值這方面加了一個前傳,說自己小時候力氣很大,然后富貴老爹就給自己請了幾個江湖人當師傅,然后自己跟著那些師傅學刀術和騎馬射箭等,在自己多年勤學苦練之下,終于有所成就。
不過那幾個師傅幾年前都覺得已經教無可教,先后都離去了,如今也不知身在何處。
這也是李旭給自己打的一個補丁,怕劉健讓自己把幾個師傅叫來查證。
然后又說一個多月前富貴老爹去世,家中嫡母容不下自己,所以這才帶著愿意跟隨自己的莊客出來打拼,結果路上正好遇上了郁瑜,得以順手搭救。
總之故事就是這么一個故事,邏輯上是能自洽的,至于劉健如果派人去李家莊查證,他也不擔心,相信譚綸那邊肯定已經做好了布置。
劉健聽完也沒什么特別的表示,點點頭問道:“那旭哥兒是想從軍嗎?”
李旭也不遲疑,點點頭道:“聽說延安府那邊高胡子鬧得很兇,許多山賊草寇都去投靠他,我想賊人遲早都會南下,所以就想著報名從軍,保衛鄉梓,也算是不負自己這一身本事。”
他從軍的想法是真的,所以說出來就非常的自然,劉健盯著他看了半天終于確定他不是說假話,便道:“小瑜應該也給你說過了朝廷下旨地方組建鄉勇營的事情,憑你的本事,不說屯長,就是一個軍侯也當的。不過你救了我家小瑜,這個恩情是要酬的。恩,本縣現在縣尉一職因為周縣尉回鄉丁憂,朝廷也沒有派人補缺,旭哥兒有沒有想法?”
按照大秦軍制,屯長為一屯之長,手下約領一百人,相當于前世軍隊的一個連長。
屯上為曲,每曲有兩百人左右,長官稱為軍侯,相當于營長,但是輪人數肯定沒有前世現代軍隊的營長管的人多。
而屯下還有隊,每隊約五十人,長官為隊正;隊下則還有什、伍兩級,什長領十人,相當于班長;伍長領五人,相當于一個戰斗小組組長。
而曲以上則稱為部,每部的人數就不一定了,多則數千,少則數百,長官稱為校尉。
當然,這是地方軍隊的編制,中央的御林軍則另有不同,不過基層也都是大同小異。
而地方軍隊都是掌握在地方行政長官手中,比如縣令,知州,知府等。
這些地方長官當然不會親領軍隊,所以就有一個軍事助手。這個軍事助手在縣一級成為縣尉,而在州府則稱為都尉。
縣尉除了統領縣兵之外,甚至包括衙役捕快等全縣所有的武裝力量都歸縣尉統領,可以說是縣令最重要的助手了。
按照前世類比,縣尉約等于縣武裝部部長加民兵連連長加公安局局長三合一的職位。
這樣重要的職位,劉健忽然問自己這樣一個十六歲多的少年有沒有興趣,著實讓李旭有點意外。